老人家姓季,俩个孩子便也随她姓季,男主名唤季屋,而大的被祖母捡到后,自己给自己改了名,唤作季栖苒。
季屋说,栖苒是个很好的姐姐,她诞生于曾经的名门望族,本该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她的家族不久便因涉嫌密谋造反被官府治了罪,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栖苒的父母预感着在一切惩罚到来之前,悄悄将自己的骨肉送了出去。
官府追查得严,没有任何人敢收留一个陌生的姑娘去做事。栖苒只能靠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银两,在街市上流浪了许久。直到她完全走投无路之时,才终于被祖母捡了回去。
而如今,祖母年纪大了,家里田地收成又不好,所有的开销只能靠她一人浣纱来承担,这活挣的可不算多。但面对家中突然出现的、多余的自己,她却从未置之不理,反而照顾有加。
他一直都很感激她,心里早已将她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姐姐。
他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人总是事与愿违。没过多久,便有传闻道季栖苒被镇上的知州相中了。
还未等众人探究传闻的真假,那知州便派人大张旗鼓地往稻村送来了聘礼,众乡亲见状,皆认为这是喜事,纷纷前来道贺。
但祖母和季屋对此却死活都不肯答应,结婚是门人生大事,怎可如此轻易地将栖苒交给一个只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然而季栖苒却笑道:“我与他才不是什么陌生人,那知州与我自幼相识,只是如今才得以重聚罢了。”
见俩人还是不放心,她又道:“放心,我与他已是多年的交情,我知他品性,他是不会将我身世轻易同旁人道出的。”
季屋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角,奶里奶气道:“那姐姐,你喜欢他吗?”
季栖苒蹲下身来,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当然喜欢啦,要是不喜欢的话,姐姐怎么可能会想嫁给她呢?”
听到这番回答,季屋这才勉强松开了手里的衣角,哼哼道:“那我就,暂时把姐姐让给他吧!不过姐姐要是,有一天过得不开心了,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去揍他!”
季栖苒听闻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地答应了他。随后她跟祖母二人做了简单的告别,便上了前方最精致的花轿。
季屋和祖母则坐在后方的马车内,跟着迎亲队伍来到了城内知州的住处。
那知州是位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见他们长途跋涉赶来,立刻礼貌地安排俩人落座,并给他们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在婚宴上,祖母落上座,季屋被安排坐在另一桌。
他看见他的姐姐身着大红婚服一步步地走来,他看见他的姐姐与那知州拜了天地,拜了父母,再拜了对方。他看见祖母慈祥地看着他们,眼中含笑。
季屋突然很好奇,他的姐姐此时又是什么心情呢?是跟旁人一样的高兴吗?
他无法得知。
婚礼结束后,他与祖母便被送回了稻村,家中没了栖苒,大部分家务活便落到了年幼的季屋头上,好在季栖苒会定期派人送来银票,二人的生活才不至于那么拮据。
季栖苒有时还会派那人捎来报平安的信件,在信中分享她最近遇上的趣事。甚至有次那知州也托人给祖母送来一副为她量身打造的,价值连城的耳坠。
祖母高兴坏了,忙把耳坠用家中最好的木匣好好收了起来,一直都舍不得戴上。
正是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让祖孙俩人真的觉得她过得很好。
季屋哭着问何时道:“可是师兄,上天是不是就是喜欢捉弄我啊?”
何时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插话,只是耐心地继续听他讲完他的故事。
季屋说,没过多久,便有村里人惊慌失措地跑来告诉他,那知州的房子被魔教一锅端了。
那魔教不知为何,镇上其余人都没事,专挑那知州下手,用邪术杀光了府里上下所有人后,还点了一把火,将那房屋烧得一干二净。
那人说,那魔教挑的是晚上行刺,街坊都已熟睡,更何况他杀人的时候,所有人都未曾听见任何声响。直到漫天的火光熊熊燃起,划破黑色夜幕之时。众人纷纷起身赶来救火,才明白府里发生过什么。
小时候的季屋浑身颤抖着,还没听完他的话便要往镇上冲去,那人拉住他,告诉他,那地方早已被官府查封了,常人是没法进去的。
季屋不信,那人呦不过他,只好带他来到镇上。
他看见烧焦的大门正摇摇欲坠,他看见围观的人群正大声哀叹着这一家的不幸,他看见官兵们正在驱赶着喧哗的人群。
但他唯独没有看见他最想见到的姐姐,也许,再也看不见了。
随行的人叹了口气,告诉他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他祖母,老人家心脏不好,恐怕承受不住此事的打击。
季屋浑浑噩噩地回了家,他感觉他的身体格外轻,像是飘在空中似的。
等他慢吞吞地挪回了家,他发现平日里都会笑着问他去哪了的祖母,此时却神色黯淡地抚摸着木匣中的那对耳坠。季屋便知道,祖母大约是早已偷听了他们的谈话。
他本来没打算哭的,可看到祖母,他的眼泪就突然不争气起来,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滴落着。
老人将他揽进怀里,轻轻叹息道:“以后啊只剩咱祖孙俩相依为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