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战后的满目疮痍就这般猝不及防闯进赵琦眼中。
&esp;&esp;悲痛永远是共通的,天好似也感染了悲凉之气,无声阴霾起来。风吹动城头旗帜,发出猎猎声响。
&esp;&esp;安国公主抛下赵琦,几步上前,一把抱住那正在嚎啕大哭的孩童,轻声哄着。
&esp;&esp;小儿紧紧抱住她脖颈,泣涕横流,她也不嫌弃,哄了一会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果脯,继续哄着。
&esp;&esp;她并非没有被约束、没有被要求,却仍能震天响的齐呼响彻云霄。
&esp;&esp;这是所有燕云百姓的感激。
&esp;&esp;感激大庆从未忘却燕云。
&esp;&esp;感激皇帝亲临燕云。
&esp;&esp;这份感谢于有声中化无形,即便过去几年、几十年,也依旧会存在于燕云城的百姓心中。
&esp;&esp;“陛下是大庆的皇帝,是百姓的信仰。陛下的悲伤或许无人能够化解,可你存在,却能令燕云百姓化解悲伤。”
&esp;&esp;不知何时,安国公主已来到他身边。
&esp;&esp;“阿暖是个好姑娘,为国为家,她都做到了。”
&esp;&esp;她望着伏地高呼的燕云百姓,眼眸之中星星点点,“这是阿暖拼尽性命拯救的燕云。”她转过脸望着赵琦,“陛下难道不愿为她守护么?”
&esp;&esp;分歧
&esp;&esp;八月初,燕云城大捷的消息传回长安城,与之一同传回的是小皇帝御驾亲临,助长士气。
&esp;&esp;歌颂小皇帝功德的声音压过一切,朝野内外顿时一片欢欣鼓舞。
&esp;&esp;八月十四,方镜辞带着銮驾到了燕云城。
&esp;&esp;自那日将赵琦拉到外面后,安国公主再没管过他,城中百废待新,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在战火中被摧毁的城墙与民居都需要重新修缮,伤残之士需要治疗,无家可归的百姓需要安排住处……桩桩件件,虽不需要安国公主亲力亲为,却仍然需要她事事过目。诸多事情堆积到一起,也使她完全无暇顾及赵琦。
&esp;&esp;但赵琦的消息却仍然传到她耳中——
&esp;&esp;赵琦守着阿暖枯坐了一夜,于的手微顿,而后眉眼未抬,顺势将印章落下,这才道了句:“沈公子可有说什么?”
&esp;&esp;先前她曾交代过,关于阿暖,事事都要请示一番沈季文。
&esp;&esp;十一依旧一身广袖儒衫,书生模样,单手负于身后,容色淡淡,“未曾。”
&esp;&esp;“既然沈公子都没有意见,便随陛下去吧。”说罢,安国公主继续处理燕云城中事宜。
&esp;&esp;与小皇帝一味沉浸悲痛之中不同,沈季文早早便安排人手,对城中伤残的百姓士兵进行救助。
&esp;&esp;相较于将全部势力撤出燕云城的安国公主,他显然对燕云城更为熟悉,处理其战后事宜也更加得心应手。
&esp;&esp;这几日安国公主也曾见过他几面,他眼中伤痛未消,也并未刻意掩饰,但却能做到不让私情影响正事。
&esp;&esp;——这正是安国公主期望赵琦所能成长的模样。
&esp;&esp;只是她也知晓,沈季文能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是经历了诸多坎坷,而赵琦本性烂漫,又在她的守护之下,保大庆山河无恙。恐怕终其一生,他都难以达成这般样子。
&esp;&esp;故而阿暖之死,或许能助他成长。
&esp;&esp;想到此处,她又忍不住微微叹息一声。
&esp;&esp;小皇帝能有所成长并非坏事,但以阿暖的性命作为代价,终究还是太过残忍。
&esp;&esp;“世事往往无常,殿下也并非圣人,何必将过错全部揽于自己身上?”十一淡雅的声音蓦地响起。
&esp;&esp;安国公主食指撑着额头,“我并非将过错揽于自己身上,而是这份过错的根源还在于我。”
&esp;&esp;虽然未曾参与燕云城夺回之战,但战后诸多事宜处理起来,也极其消耗精力。为尽早安排妥当,安国公主这几日并非好好休息,因而眉目间满是倦色。
&esp;&esp;十一对她的焦躁并不能感同身受,也不知她这份焦躁由何而来。他的目光轻柔,缓缓凝聚在安国公主身上,“魏眠与傅玉茺的尸身已在城门处挂了数日,要放下来么?”
&esp;&esp;当日他与十二将被乱箭射死的魏眠带回,安国公主便下令,将这二人尸身悬挂于城门处,以儆效尤。
&esp;&esp;只是夏日天气炎热,尸身易腐,继续悬挂有碍瞻仰,十一才有此一问。
&esp;&esp;“放下来吧。”安国公主放下手,右手毛笔在莲纹砚台中蘸了蘸墨,又补充了句,“挂到定云城的城头上。”
&esp;&esp;十一微微一怔后,又哭笑不得,“曲横不会任由两具快要腐烂的尸首悬挂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