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拿矿泉水的小手在半空僵住。
柜台后方,传来国中女生清脆的声音,正在低声责备父亲。
“爸,你怎么问人家这个啦?就和你说,她在相亲的时候,只吃了生菜沙拉就睡着,对方当下就跑了——”
欣欣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冰柜前方,视而不见的瞪着眼前一排排的矿泉水,冰柜里的冷气呼呼的吹来,吹得她手脚冰冷,心头却还是烦躁不已。她把矿泉水搁回去,砰的一声关上冰柜,再跑到另一个冰柜前,抱出半打的啤酒,才回到柜台前结帐。
“啊,欣欣,想喝、喝酒啊?”老板笑得很尴尬。
她挤出笑容,随便敷衍两句,抱着那半打啤酒,在寒风里走了一会儿,脑子里只浮现一双深幽而温柔的眸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冲动,让她愈走愈快。当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跑过半个镇,来到了向家那栋占地颇广的欧式洋房前,伸出冷得发抖的手指按电铃。
来开门的是向荣。
他站在门前,宽阔的肩膀几乎要把门框填满了。看见这抱着半打啤酒、小脸冻得红通通的不速之客时,他微微的一愣。
“向柔不在。要我打电话找她回来吗?”他问道,看出她情绪不佳。
欣欣摇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向大哥,你有没有空?”她没有找向柔吐苦水,却突然间好想好想见到他,好像见着了他,她心里的烦躁就会稍微好一些。
那双盘桓在她脑中大半夜的眸子,闪过一抹光芒。那光芒深幽无底,让人猜不透,却仍是温柔而火烫的。
“陪我一下好不好?”她又问,吸吸鼻子,模样更可怜了,像是他要是再不答应,她就会抱着那些啤酒,蹲在门前哇哇大哭。
向荣静默的看了她半晌,然后侧过健硕的身子,让她进门。
两个小时过去,欣欣喝光了带来的半打啤酒,又喝干在向家里搜刮出的半打啤酒,以及邻居奶奶私酿的梅酒。
酒精温热了她的血液,祛除了寒冷,让她的全身都暖烫起来,御寒的外套落在地板上,她穿着毛衣与长裤,坐在沙发上,粉嫩的脸儿仍是红通通,但这可爱的红润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令人酥软的微醺。
酒过三巡,她的话开始多了。
“向大哥,你说,人、人为什么非要结婚不可呢?”她抓着他的手臂,对着他碎碎念,小脸皱成一团。“我不懂,妈为什么非要逼我嫁人?我现在一个人,不也是过得很好?不嫁人又不会死——”
以前当学生时,还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说什么绝不能交男朋友,免得分心,妨碍了学业。那时,她的迟钝与单纯,都会让左邻右舍猛夸她乖巧,如今才几年的光景,她的迟钝与单纯,反倒成了妈妈数落她的罪状。
“她只是担心,怕你以后没人照顾。”向荣徐缓的开口,低沉的声音在偌大的客厅里回荡,听起来好舒服。
她跪坐在沙发上,又喝光一杯梅酒。
“结婚之后,就会有人照顾我吗?”
他点头,倾过身子,又替她把杯子添满,从没让杯子空过。“夫妻可以相互照头、互相扶持,总是比一个人孤老终生好的。”
“是吗?”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梅酒,小嘴微张,歪着脑袋,很努力的想着,又喝光了那杯甜甜的梅酒。“就像、就像我爸妈那样?”
“嗯。”
“可是——”她红唇一扁,突然间悲从中来,眼泪像断线珍珠,一颗一颗的滚下粉颊,看得让人揪心。“都没有人要我啊!”
“谁说的?”
“没有人说,他们都逃走了。”她低着头,觉得自己好可怜,眼泪滴滴答答的落下,哭得好伤心。“这样一来,我以后就会一个人孤老终生了,对不对?都没有人要娶我——”
这样的未来,听起来好寂寞、好难受、好可怕。结不结婚,真有这么大的差别吗?
她不够聪明,活了二十六个年头,在感情上仍懵懵懂懂,除了向荣,她甚至没有其他更亲近的异性朋友。
但是,向荣不是她的,他另有对象了。她再笨也知道,他结婚之后,就将只属于他的妻子,她绝不能再这么黏着他、依赖他——
想到这里,欣欣只觉得胸口发疼,像是突然间被挖了一个大洞。
呜呜,她不要这样!她不要孤孤单单的、她不要寂寞一辈子——她、她——她不要离开向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