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承安不动声色观察着对面大口吃饭的锦初,比之半年前的那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小丫头,如今的她个子长高了不少,人也白净了不少。
在今日穿的那件翠色交领襦裙的衬托下,更显得少女容光焕发,清丽绝伦。
锦初感受到了宿承安若有若无的打量,但她并不以为意,毕竟这半年她的变化确实不小,也怪不得对面的人怀有好奇。
直到吃得差不多了,锦初才望向宿承安说道:“本以为上次一别即为永诀,不曾想竟然还有再见之时,不知如何称呼阁下?”
“我乃定北王世子宿承安,字逸之,前户部尚书杜征乃我外祖父,故而在外行走时,我常以杜安自居。”
对于面前的姑娘,宿承安不想继续隐瞒,这姑娘曾经救过他的命,又是个冰雪聪明的性子。
之前就没感受过她的恶意,此番机缘巧合下自己又救下了她的小弟,想来更不会对自己不利,因此,他也就直白的将自己的身份和化名都讲了出来。
对于宿承安的直言相告,锦初心里大为吃惊。
她虽不通朝政大事,却也从街头巷尾聊天的人们口中知道,北境的那位异姓王很受现任皇帝的忌惮。
尤其自五年前西北边军败于西戎,武安侯叶晟培通敌事发之后,北境与皇都早已是表面融洽,内里提防,随时都可磨刀霍霍,杀向彼此了!
不说别的,单从去年宿承安重伤遁入山中,赵知府仍带兵搜捕的行为就能看出,北境的定北王府是如何的处境险恶了。
如此岌岌可危的情势下,宿承安居然还敢这般直言不讳,锦初一时不知是该感激他对自己的绝对信任,还是该斥责他对自身安危的置之不理。
都说士为知己者死,她虽为一女子,能得面前男子这般性命相托般的全心信任,胸腹间不由也涌上几分豪迈之意。
最好的信任不就是彼此真诚吗?
念及此,锦初换上了正经的神情,第一次对人吐露真言:“我家本为叶姓,但因父母之祸,如今只能改名换姓随母姓盛,我名锦初,在外行走时,常以盛锦自称。”
“叶姓?”
那不是前武安侯的姓氏吗?莫非面前这姑娘是叶家的遗珠?
不对!
当日京城线人传回的消息是武安侯满门抄斩,并无活口留下来。且武安侯一门皆会武,这姑娘虽有一把子力气,会上那么三脚猫的功夫,但距离行家里手还差得远。
如此看来这姑娘应只是凑巧跟武安侯一个姓罢了!许是家里长辈犯了官司,不得已改名换姓的吧。
想到这里,宿承安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绪,点头说道:“那我就跟着大家一起称呼你为锦姑娘吧?”
锦初莞尔一笑:“好,那我也入乡随俗唤你杜公子如何?”
二人相视一笑,算是默认了各自的称呼。
想到今日这五百两银票,锦初又望向宿承安:“杜公子,去年承蒙您临走时留下的那五百两银票,我姐弟这才平安度过寒冬,顺利搬到府城,并有了自己的糊口之道,也攒下了几两银子。”
她掏出那张银票朝前一推:“当日雪中送炭之情,不敢相忘。今日你帮忙讨要的赔偿我且厚颜收下,但去岁你临走时留下的那张银票,我却是一直谨记在心,只待再次相逢好物归原主的。因此,还请你收下去年所赠予的这五百两银票!”
姑娘脸上含笑,目光澄净,看起来很是随和。但曾经相伴过几日的定北王世子却很清楚,面前的少女骨子里是多么坚韧和倔强。
今日归还这五百两银子应是她早已做好的决定,若是自己不收下,想来连去她家做客的机会都没有了。
有了定论,宿承安爽快地伸手拿过那张银票:“好,这银票我收下了,如此也就两不相欠,可以去你家做客了吧?”
锦初点点头,笑道:“贵客临门,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