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命运弄人,不可说也。
此刻的顾芝仪,坐在缎面织的暗红色丝绒椅上,充耳相闻的是满载吴侬软语的温存。
她朱唇微张,轻轻一碰,低声细语地也跟着重复起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这话读着读着,平白叫人觉得酸楚。
恍若不是身处此时此地了,而是置身在浮光掠影般繁华而喧闹的巷子深处,鲜少有人往来的阁楼。
日薄西山时分的昏黄光线透过窗纱斑驳地照进来,有暖意,也有蹉跎,最终是归为黑白照片儿一样的静默无言。
阁楼里的人,倚着身后那把摇椅,就那么坐着,把人生度过去,把心也等死了。
可她的心是活着的,火热一般蓬勃跳动,为着自己,也为着他。
她知道这是犯了禁的忌讳,可她却不甘心。
太太。桃杏轻扣了扣房门,姑太太来了,正跟底下坐着呢。
唷,瞧我,忘了时辰。
顾芝仪连忙起身,连着盖在身上的薄羊绒毯子都垂到了地上。
桃杏见状走上来拾了起来,掩面笑道:太太不必如此心急,咱们姑太太原是好相处的。
顾芝仪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拢了拢头发,顾芝仪提着步子,徐徐下了楼。
姑太太来了,一时贪睡竟忘了时辰,本该是下来迎的。
顾芝仪抱着小心,先是赔礼。
闻声,沙发上坐着的女人回过头来,目光迎着她在自己旁侧落座,这才细细地打量起顾芝仪来。
姑太太本名黎宗毓,比黎宗栎小了九岁。
二十多年前嫁给了当时炙手可热的集团军长,一时风头无两。
后来随军北上,途中不幸流了孩子,身子大不如前。
军长战死后,黎宗栎命人又给接回了沪上,如今长居静安路的外宅,倒是生活得自在惬意。
前儿个在信上听说哥哥新娶了太太,当时我正在北平,故不得见。昨日才回,今儿便巴巴跑来与妹妹相见了,妹妹可别挑理。
她一言一行极端庄大方,让人半点儿错也挑不出来,再加上这没有半点架子的话头儿,让顾芝仪只觉得亲近。
她当下道:姑太太这就见外了,于情于理,都该是我去拜见,您如此说,倒是折煞我了。
黎宗毓掩着手绢子笑起来,问道:妹妹人生得当真标致,哥哥的眼光真是太好,不知妹妹芳龄几何?
顾芝仪如是答:二十六。
黎宗毓叹一声:着实是个好年岁,我哥哥好生有福气。
顾芝仪让她夸得羞臊起来,微微低着头,面颊染上些许红晕。
桃杏,把头先先生带回来的南洋咖啡拿出来,磨了给姑太太端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