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阵,慕容襄才缓过气来,抬头望去,只见风御庭头发眉梢上尽是自己方才喷出的茶水,正顺着俊美的脸庞往下滴落,额上头发已经湿成一缕一缕,那满面水渍,怒目喷火的滑稽模样,实在令人忍俊不住,不禁指着他的脸,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低沉的笑声,直率爽朗,毫不做作,虽不若女子娇笑似银铃,却是暗哑之中带着性感,独特莫名,直直撞进屋中之人的心扉……
这一笑,却是多少冲淡了两人之间的对立情绪。
好半天,慕容襄才停了下来,看着他那一脸无辜摸样,心头一软,初初相识时的同情与爱护之情有一次涌了出来——还气什么呢?相逢一笑泯恩仇,他当日骗她,也是情有可原,他们又哪里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做那互相伤害的刺猬!罢了,能做朋友,又何必多一个敌人!
“千金难求一笑,话说我都这个样子了,你就不要生我的起了,好不?”风御庭并不伸手去擦,只眨了眨眼,可怜兮兮说道。也是,这趁热打铁的机会,怎么能轻易放过!
慕容襄轻哼了一声,从袖中取出一条手帕,甩到他面上:“自己好生擦擦!”若不是他那句话,也不会惹得自己如此失态!幸好,没有外人旁边!
不过,他竟然能觉察出这孔明的的不同寻常,也算是不简单了!
风御庭接过那带着少年体温与清新气息的手帕,微微一笑,瞥了那眼神黯然的青衣男子一眼,慢条斯理擦起脸上的水珠来,却是趁手帕掩上面容之机,悄悄伸出舌,飞快舔去唇上的水渍,心中无比满足的同时,亦是幽幽叹息:襄儿,真是没想到,素日心高气傲的自己,今日竟然以如此卑鄙龌龊的方式,才能离她更为近一些!
心愈是疼痛。便愈发坚定,且让他们有今日起,重新开始……
慕容襄看着眼前男子慢吞吞擦干脸上的水渍,抬起头来,眼神忽然变得清亮有神,俊脸之上顿时光彩照人,一呆之下,却见他修长的手指优雅动作着,叠好她那张手帕,竟随手放入怀中!
“你……”她咬着嘴唇,有丝嗔怒,这个男子心眼太多,得寸便要进尺!
“这手帕,我拿回去洗净之后再还给你。”语气却是自然而然。
慕容襄张了张嘴,平日伶牙俐齿的自己,今日竟是想不出话来反驳,转念一想,不过是一张手帕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他去吧!
“这灯笼尾部点火,便是飞升上天的助么?难道遇热就能变得轻盈?”风御庭话锋一转,忽悠正经问道,一脸探究神情。
哦,他是说那孔明灯的事情!
这家伙,跳跃的思维倒是跟自己有的一拼!
不得不承认,眼前男子,实在是聪明的过分!
“是,这种轻盈,是相对而言,只要它比周围轻,就可以了。”她解释的含含糊糊,如果直接说是因为热空气比冷空气轻,所以能够飞升上天,也不知他听得懂不?
“如此说来,只要依照着原理,能上天的物事,却不知这灯笼一样……”风御庭蹙眉说着,深深望着眼前冷静的少年,长叹出声:“襄儿,跟你结识越久,惊喜便是越多,这不明白,你这小脑袋里,怎么就装的下那样多的东西!”
慕容襄默不作声,胸中却是同样的心思,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实在令人兴奋不已!
“让各位久等了!恕罪,恕罪……”那钟茴推门进来,抱拳称道,话声未落,忽然上前一步,一指那镂空木栏外的夜空,兴高采烈说道:“两位公子快过来看,城中放焰火了!”
慕容襄站起身来,循声看去,但见束束烟花自地而起,升至半空,方才点点散开,宛若繁星飞泻,光芒万千,绚烂耀目!
“布衣阁前面露新,临域城里太平人。鱼衔宝珠千灯焰,鸡踏莲花万树芳。”钟茴立在窗前,吟过之后,方才惋惜道:“这是在下去年花灯节所做的诗句,而今年佳节,却是思绪不至,未有所获!真是惭愧!”
“好诗!好诗!”慕容襄率先鼓起掌来,诚挚说道:“钟先生不必懊恼,所谓佳句本天成,信手而得之,何必在意成之时日呢!”
“钟先生所吟却是精妙,御庭心中也想出几句,请钟先生与慕容公子指教一二!”话虽如此,眼睛却是紧盯着慕容襄,声音清朗,逐一念出:“火树银花合,心桥铁索开。暧日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游艺皆秾李,行歌尽落梅。今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风公子才华出众,钟某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钟先生拍手叹道。
慕容襄闻言微微一怔,这诗竟是将两人的名号镶嵌其中,一点不显突兀,反而是融进情境之中,极其清新自然。
“慕容公子,御庭这首诗,请公子予以指教!”风御庭上前一步,朝着她淡淡一笑,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狡黠。
慕容襄一时不察,指了指栏外的那星空夜色,随意说道:“襄以为,心桥一词,于情于景,改为星桥,则意境更胜一筹……”
“御庭坚持己见,此时此刻,这诗中字句,正是御庭内心的真实写照!”纵是略用心记,趁机表白,故作平静的声音,却是掩饰不住的微微颤抖。
心桥铁索开?
慕容襄忽有所悟,一眼望去,男子凭栏远眺,长身挺立,玉树临风,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头来,温柔一笑——唇边是轻盈如风的笑意,眼底是深重似海的痴情!
慕容襄看着男子如水一般的温柔,神思为之一荡,这样俊美无双的男子,又是如此深情深,怎会不叫人感慨情动!
心中一软,正要开口,忽又想起那英俊威武的少年将军,“子非,等我回来……”,他临走之时的那句叮咛仿佛还在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