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江秋到了县衙前的一条小街上。
在远离王朝中心的偏远小城里,朱红色的县衙是唯一能象征帝国统治权力的建筑。虽说它并不大,而且里面坐镇的发福的县太爷也经常更换,但毕竟是当官的地方,寻常人对这种地方总是保持着一种敬畏。若是能有幸攀上县太爷的大腿,那更是了不得的机缘。
这时有人从县衙内打开了旁边的一道侧门,江秋旋即迈步入内。待他进来后,门后侍候的一名衙役心照不宣地关好了门,县衙外的走路说话声随即被隔绝在外。
县衙里面更像是县太爷自家温馨的庭院,盆栽绿植,花鸟假山,小桥流水,还有特意安置的圆月形门洞,处处流露着一种休闲养老的气息。小城的其他许多建筑都又小又旧又破,几乎快坍塌了,只有这座县衙显得相对新一些。每任县太爷到来时总会把它装修一新,作为自己数年的居所,然后自此深居院内,很少外出。
要不是得罪了上司,或年力体衰被嫌弃不用,谁愿意来到这个鬼地方过这清汤寡水的生活,熬过这几年足够交差就行了。所以县衙的装修,常常是县太爷手里经费的唯一用处。
“那老头子最近有什么动静吗?”江秋问那衙役。
“老爷最近在忙纳妾的事儿,接待上头的活计都是我和师爷在办。”衙役小声道。
“那师爷怎么样?”
“一样的货色,只要事后给足钱,不怕他出岔子。”
衙役名叫王丰,是江秋在县衙里的人脉。俗话说“流水的上司,铁打的下属”,县太爷换了这么多茬,使用的班子却总是那一套,王丰算是其中比较忠厚可靠的一个。
“让你带的卷宗,你带了吗?”
“带了的。”王丰应道。
他从袖口里掏出一卷枯黄的旧纸,放到江秋手里。
“这是过去十年间关于岁纲押送的全部卷宗,记录了押送的时间、人员、经行地点、花费的费用以及交接的人。”
“行,你做得很好。”江秋取出几包草药,递给了他。
这是他和王丰的交易。如果不是王丰的老母病重,江秋也不会想到与他合作。纵玉的系统内有一单独的模块,名为“生命回复”,其中可以置换大量草药,更高层次的还有练制而成的丹药,不过这些丹药,江秋级别太低暂时还没有权限查看。可即使是那些草药,也足以治愈普通人的绝大多数疾病,效果要远胜过小城的庸医开出的杂花野草。
“这些药,够你母亲吃三天的。三天以后,我会再来。”
江秋步出门外,王丰随即恭敬地送出他,细看之下,眼神中似乎还有着一丝感澈。
王丰是个孝子,当初江秋去他家村子劫粮的时候,就听说了这件事。
江秋拿着卷宗,继续在街上慢慢前行,用冷淡而散漫的目光扫视着过往行人。
这些卷宗上所记载的资料,他在计划之初就已从王丰嘴里预先知道了大半。之所以从王丰那里又取来它们,是为了进行下一场交易。
到了约定的巷角,江秋停下了脚步,静静地站着。
“江哥,”一个长相猥琐的胖子忽然从街上的行人里走了出来,摆出满脸的谄笑,献媚似的说,“劳烦你等我了。”
“不必多言,今天找你来是有桩买卖想请你做。”
这个又矮又胖的男人其实就是曾经带头欺负江秋的那个大孩子,多年以后,凭借他在街头的孩子群里积累的名望,已然成为这小城里颇有名号的人物,专做为城里的地主收粮、催债、强霸土地的勾当。他也曾多次听过江秋的凶名,知道那些地主对这个年轻人的忌惮,对这位自己曾经得罪过的主儿总是心存敬畏,敬而远之。如今却不知道为何这位主儿主动地找上了他,还说要给他生意做。
说实在的,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只能用照例的谄笑强装镇定。
“今年收成不太好,你和你的兄弟吃了点苦吧。”江秋冷冷地道。
“啊这个,”刘金的笑容僵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正常,“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我们,江哥说的确实是。
今年收成不好,边境上许多地方都闹雪灾。一场大风雪过后,能吃的粮食都没了,就剩点谷壳麦麸了。那些老爷们嫌我们收上来的粮食成色差,不肯多给钱,底下的那些穷人又死活赖着不交粮。我们夹在中间实在很为难啊。”
“指望替地主收租,能有多少钱?
那点钱,不值一提罢了。”
刘金看着江秋轻蔑的眼神,心中暗自诧异江秋是得了什么大机缘。要知道替各位老爷收租可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大买卖,只要懂得如何从那些农民手里榨点血汗,一年下来就能赚得盆满钵满。
“那不知,江哥最近在忙什么?有什么挣铜板的小窍门可以分享给兄弟,让兄弟也沾沾你的边。”
“你可知道每年小城收上来的税款最后到了哪里吗?”
“当然是到了朝堂,进了国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