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闹,你去虔州做什么!”李谦斥道。
“烟瘴乃湿热瘴毒所致,生瘴之地,多长湿暑热药,我跟着你去,就是为了采药。”王紫阳言辞凿凿,李谦无奈摇摇头,忽又问道:“刚才你说还有一人是谁?”
“她就在前面。”
李谦回头望去,右前方树后闪出一个俏丽的身影,左右牵马,右手持剑,笑吟吟的目视着他。李谦心头涌起一股暖意,恨不能扑上去把她紧紧揽在怀里,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故意板起脸来:“你不在观里看孩子,怎么跑这来了?”
“孩子交给乌娜和你那两大护卫,李析仁、李坪智了,锦宜也在京城,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想了想,万一哪天你再被灌醉了生出几个孩子来,安宁和石头岂不吃亏?为了看住你,我决定还是去瞧一瞧。”
李谦有些哭笑不得:“我已经三年滴酒不沾,去宜安不是闹着玩,伯阳胡闹跟着去也罢了,反正他全身上下都有药死不了,你在北方草原长大,根本受不了那边的暑湿赤热,还不快回去。”
璃雅看软的不行,直接来硬的,登时拉下脸来:“好,那你别后悔,我这就带着石头和乌娜去西昌找阿哲。”
李谦纠结万分,王紫阳上来劝道:“你不就是舍不得她跟着你受苦么?比起让人家等你三年又三年,过日子苦点又算什么。你放心,她常年习武,身体很好,到了那我再配些药,保证你们不受瘴毒之扰。”
王紫阳也如此说,李谦才决定下来,带璃雅一起过去。
一行人出京后一路东去,正直盛夏,永昌城东的潞山一带荷香林幽,鸟语蝉鸣,璃雅拒坐马车,骑着一匹青骢马前后窜跃,王紫阳不由笑道:“虽说潞山对你二人而言是故地重游,但你也没有必要兴奋成这个样子吧?”
“这次与几年前来心境大是不同,那时先皇虽然对我好,但我也是付出了代价的,总想着法儿怎么逗他开心,对他的一堆小老婆宽容大度,他不喜欢吃的我也装作不喜欢,他讨厌的人我想各种办法帮他除去,嗯,当然,除了这只老狐狸。那阵子对先皇是爱到了骨子中,也卑微到了尘土里,而这次来,就像是解脱了一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叫我怎能不兴奋!”
璃雅欢快的说着,这时的她已经能正视从前的感情,李谦听了也是宠溺的看她一笑:“此处离行宫不远,你可想去行宫猎场,我们再来一次合作射箭?”
璃雅想起那次在司马君玉的要求下献艺射箭,与李谦配合的天衣无缝,不禁一阵甜蜜,但若是现在让他们再重来一次,她恐怕不会再有当时的勇气,于是摇摇头坦言道:“其实当时敢硬着头皮上,还是与你交情不够,换作现在,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会冒着可能伤到你的危险去展示那样的技艺。”
王紫阳在一旁清咳几声,李谦斜眼睨他:“上一边去。”
“我说璃雅妹子,这里这么多人呢,你们郎情妾意的话放晚上说行不——哦,忘了你们晚上也不一屋,那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这么直言不讳吧?既然这么腻歪,晚上打尖时怎么不一起?白白浪费一间客房钱。”
“胡说什么呢!”璃雅柳眉一竖,举起鞭子抽向王紫阳的马,马儿受惊扬蹄,差点没把王紫阳摔下去,阿音则旁边急忙护住,幽怨的看了璃雅一眼,璃雅皱皱鼻子:“阿音你不能怪我,管好你家相公的嘴,不然下次非摔他下去不可。”
一行人一路游玩,五六日才行至洛州,王紫阳与阿音回洛州祖宅处理一些事物,李谦将璃雅带到百花山庄安顿下,与阿信去了叶家探望叶冉父母。
一个打理庄园的老仆在前面指引带路,璃雅只觉一双眼睛看不过来,这里没有皇宫的琼楼玉宇舞榭歌台,却也廊腰缦回精奇雅致,叶葳蕤,花烂漫,五步一个景,十步一重天,初时璃雅只觉别致,待听的老仆解说,才知道这个庄园着实为李谦一生的心血。
“这是四时杜鹃,这个名为相思紫苑,那株为九华天蓼,都是世所罕见的极品。夫人请看,这里名‘楚园’,是侯爷与王家少爷游历楚州回来,依楚州巫山之景所建,这两株同心木芙蓉就是来自楚州原县。”
“夫人再看这处,这片水泽虹桥乃浙西泉湖的微缩景致,侯爷曾任浙西观察使数年,最喜那里的泉湖美景。桥下的紫石楠、水边的碧百合就是浙西珍品。”
老仆带她走到下一处时,璃雅惊喜叫道:“这是魏国的七霞山!”
老仆颔笑道:“不错,确实是仿七霞山而建。侯爷曾驻守辽朔,期间多次乔装潜入魏国各处,最欣赏的就是七霞山,据说山下为漠,漠边是湖,湖中有岛,岛上的芦苇荡中天鹅遍地,仙鹤漫天,雨后站在岛中往山顶看去,经常能见到霞光万丈,故名七霞山。”
正说间,远处的水草中扑腾一声飞出两只鹤,璃雅激动不已:“我少年时随六哥去过两次七霞山,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在这里看到故国景色。老狐狸果然不简单,以前只听说百花山庄里多奇花怪石,没想到,他是把自己游历过的名山大川都搬了进来,这座百花山庄,其实是囊括了他前半生走过的脚步。”
老仆微微惊讶的看了璃雅一眼:“夫人能出此言,可见确为侯爷知己。的确,侯爷原拟走遍天下名胜后,按照各地方位和特色填充百花山庄,山庄中间有一条河流穿过,河北岸称北园,我们现在所看的七霞山就在北园,刚才过河之前看到的楚园那边为南园,原本南园是给锦宜小姐的嫁妆,北园是侯爷将来养老居所,但现下看来,侯爷真正搬进来还不知为何年何月。”
璃雅还没逛完庄园,李谦已经从叶府回来,看到璃雅额头渗出的汗珠,顺手拿出一块青色丝帕给她擦汗,璃雅瞥了一眼帕子角上的花纹:“你这块帕子还在呢。”
“我的帕子都是这种样式,你说的是哪块?”李谦笑问。
“就是那年我偷跑去琼林苑与你相遇,你带我去芙蓉居吃饭时给我用过的那块。你的帕子虽然都是这种样式,但没有一块花纹是重复的,就是这里。”璃雅捏着帕子一角指着上面的兰花:“那天你给我用过的就是这块,后来我还见过你用其他帕子,虽然都是青色,但有的绣着梅花,有的绣着海棠,就算同为梅花的两块帕子,也是不同数量的花瓣,总之没有一块相同的,而这块,恐怕是跟着你最久的吧?”
李谦笑了笑:“这也被你看出来了,这块帕子我平日只带在身上不用,刚才是要拿另外一块结果拿错了,这也能被你看出来,可见当日你有多留意我的东西。”
璃雅皱皱鼻子:“美的你,我是对用过的东西都留心而已,又不是独独对你。”忽又奇道:“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叶老爷和夫人没留你用饭?”
“我说去看看简塘,二老就没再留我。璃儿,你随我一同去。”
叶冉的坟茔在叶家祖坟内,柏林幽幽,静谧祥和,犹如叶家家风,忠仁恭顺。
“简塘,我和璃儿来看你了,如你所盼,她已离开宫廷,现随我去虔州,三年后,我将再带她来此,想必那时,我们才是真正脱离束缚。你的仇人,除了那一千多名士卒已死外,真正的罪魁祸姜昱也驾崩,6仲和杨公复不过他的刽子手而已,虽然没死,但也都尝到了丧亲之痛,由于奕王刚登基,为了让他革新政事,重整吏治,我劝他重新启用6杨二人,希望你不会介意。”
璃雅注视着他,良久才静静说道:“叶将军与我,都能理解你的良苦用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