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颂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冉十郎之事?”
冉颜点点头。因为此事,她当真是从心底感激他。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萧颂攥紧手中的硫磺石,温声道,“莫要冲动,阿颜,我的肩膀能扛得住多少重量,自己心里清楚的很,至少……能让你不再经历那样的梦。”
冉颜愣了一下,别过头看着越来越白的雪地,眼眶微微刺痛。
无边无际的苍穹里,白色的雪幕越来越大,不知道是因为雪的反光,还是眼睛渐渐适应幽暗,竟觉得夜色比之前明亮了许多。
“下次莫要翻墙入府了,白日来寻我即可。”冉颜很快抚平了情绪,转头冲他笑道,“我这肩膀上能承受多少重量,也很有自知之明,至少,我说过给彼此半年的时间,便能够撑得住这个诺言。嗯对我不利的那些人,未必能奈何的了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萧颂看着这样的冉颜,只觉得黑暗中的她,显得那样耀目,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便是连他也做不到。
州洲想罢,便见冉颜吐着雾花,慢悠悠的道。“但到时候我若真的死了,你只有一个选择。”
萧颂饶有兴趣的道,“哪一个?”
“你堂堂刑部侍郎,在有防范的情况下让我被别人杀了,还能有颜面苟活世上?即便报了仇,也不能抹平你的失败。”冉颜顿了顿,望着他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情深意重,不如就殉情吧。”
萧颂盯着冉颜的眼眸,在她的眼中发现一丝笑意,知道这话不过是她说的玩笑,但他却故意当真了,“你若死,我可以如你所说,但若是平安呢?”
若是平安是不是就可以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冉颜愕然,本想是黑他一把却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底气有些弱的道,“这个事没有公平可言。”
萧颂垂头闷闷笑了起来。若论给人下套,满朝上下除了房玄龄那只老狐狸和当今圣上,他还真没在谁手里吃过亏。
“笑够了没有!”冉颜恼羞成怒,锋利的扫了他一眼。
萧颂连忙安抚道,“休恼,休恼,我不笑了。”
冉颜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笑就赶快走吧!”
“嗯。”萧颂应声起身,弯腰将硫磺石塞在她手里,顺手握了一把柔荑,他动作做的十分顺当,并无刻意去摸人家手的嫌疑,可奈何做贼心虚,干咳一声掩饰,道,“你进屋吧。”
冉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欲推来推去的辞别,便微微颌首施礼,起身进了屋。
萧颂看着关闭上的房门,静立了一会儿,一袭自己才没入大雪纷飞的苍茫夜色之中。
次日清早,五更二点的晓鼓声准时敲响。各个坊间开始陆陆续续的跟着敲鼓。
夜色尚且朦胧,朱雀大街上已经有不少轿子往宫门去。
三千鼓声毕,文武百官已经在宫殿前等候上朝。
须爽,只闻铛的一声,馨钟响起,官员排列成队,分班而进。
殿中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镂空金漆御座设在三层台阶高台上,周围数根蠕龙漆金柱,殿廷的四角伫立魁梧的司卫甲士。
左侧珠帘微响,四名妙龄侍婢在前开路,撩开帘子,李世民阔步走入殿中,在御座上坐定之后,按照程序,受文武百官的揖礼。
李世民轻轻托手示意,众臣整齐有序散开,双手执芴,回到席案前跪坐,偌大的宫殿中,一时只有衣料摩擦的吸索声。
待众人回到席案前跪坐,一个寺人依照惯例上前喊道: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臣,门下侍中魏征,有事起奏。”一人从左边席位起身,站到了大殿中央,他看上去年约四十余岁,脸颊消瘦,鼻粱挺直,人中和颚下生美须,面上倒是和气。
魏征在朝上并不常常发言,他虽喜欢直言进谏,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件小事惹圣上不快。因此,他一出列,满朝文武虽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却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何事?”李世民正了正身子,集中精神应对。
“臣参弹劾刑部尚书张亮、刑部侍郎萧颂,渎职治罪。”魏征字字掷地有声。
李世民顿了顿,早知道魏征一开口定然不是小事,但一下子把刑部的一把手二把手都给弹劾了,还是让他略吃了一惊。
“细细说来。”李世民往后座上靠了靠,语气中仿佛并不如何在意。
魏征道,“长安三月份在城东发生的一起重大截杀案,刑部如今置之不理,八月中,刑部侍郎萧颂竟还自请去江南道协助查案,刑部尚书张亮顶力支持,却并未向陛下禀明此事,刑部办案不分轻重缓急,不分先后顺序,将一起重大案件拖至今日,身为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难辞其咎。”
三月份至今,已经有八个多月了,将近一年!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扫了向张亮和萧颂一眼,声音洪亮威严,“可有此事?”
刑部尚书张亮不急不缓的从席上起采,走至殿中与魏征并肩而立。而萧颂也随之起身,落后一步,稳稳的站在殿中。
张亮双手执芴,微微躬身道,“启禀圣上,并无此事。”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片沉寂。
第二百章龙颜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