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 。。。
S大图书馆里,许迎春正啃着周汝昌的《红楼梦新证》。作为一个红楼迷,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写一本完全属于自己的红学作品,但是现在看来,还遥遥无期。她一边看,一边标出她有觉得异议的地方,随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全然忘记了时间。上午图书馆十一点半关门,但是那些管理员为了可以早些下班,往往在十一点十分的时候就扯开嗓子赶人了,许迎春才不理她们,一定要等到铃声响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当然更多的情况是管理员极其不耐烦地将她轰走,还威胁说如果她再这样破坏纪律,就要去她们系书记那里反映,给她记过处分。
许迎春可不像《红楼梦》里的迎春那么好欺负,她虽然名叫迎春,偏偏是探春的性子。本来学校就规定在十一点半闭馆,她还没有向校领导告她们玩忽职守,提前下班呢!她许迎春只是太爱读书而已,最好告到校长那里,说不定还得个“学习标兵”,现在能静下心来读书的大学生可不多喽!
十一点半的铃声响起,许迎春慢条斯理地合上书本,站起来走向书架,将书放好。收好笔记本,许迎春在大妈嫌恶的眼光下离开了空荡荡的图书馆。走出图书馆大门,许迎春看见了树下眯着眼睛的沈初阳,一身米色的运动装,暖暖的气场,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她心虚地笑了笑,然后慢悠悠地向他走去。
沈初阳眯着的眼睛亮了起来,静静地看着许迎春走下台阶。齐耳的短发显得有些凌乱,早上肯定又起晚了,胡乱抓了几把。细密的刘海遮住了眉,下面嵌了一双俏皮灵动的眼睛,如墨的瞳孔如出生的婴儿般纯净。
还记得大一初春的一个下午,沈初阳和同学从篮球场出来,有个调皮的哥们儿指着迎面走来的女生:“哟,大学里还有这样的书呆子!我来逗逗她!“说罢将手里的篮球轻轻扔了过去,只听见“哎哟”一声,一本厚厚的书砸在地上,那女生顾不得什么,慌忙捡起书,宝贝似地捧着。脚下是一个棕色的篮球,上面还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字。她慢慢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芒,黑白分明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眼神,沈初阳被这双眼睛秒杀了。
接下来许迎春的举动更是让他们大跌眼镜,只见她抬脚猛地一踢,众人眼睁睁地看着篮球滚进了路边的荷花池里。那调皮的哥们儿捶胸顿足,就差追随它跳进去了。原来那个篮球大有来头,可谓是这位小哥的骨灰级宝贝,据传那上面有姚明的亲笔签名,方才许迎春看到的那几个字大概就是了。眼看他就要跳进去,沈初阳他们赶紧拉住:“哥们儿,节哀吧!明儿让你老爸叫姚明再签一个!”那哥们儿愤愤地喊:“你以为我爸是李刚啊!”然后回头指着许迎春,咬牙切齿:“你…”还没等他说下一个字,许迎春轻轻“哼”了一声,吹着口哨潇洒地走掉了。
沈初阳蹲□捡起地上的图书证,贴了一张一寸黑白相片,旁边是她的班级和名字。沈初阳轻声念出来:“中文系0801,许迎春。”
许迎春见沈初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又不说话,以为他生气了,便挽住他的手臂轻轻摇:“好了,沈初阳,我又爽约了,让你久等,对不起嘛!”沈初阳笑了笑:“我可没那么傻,就知道你不会记得,所以我也是才来的,没等你多久。”许迎春扁嘴:“那你又为什么不说话?我还以为你生气了。”沈初阳伸手顺了顺许迎春的短发,许迎春不好意思地打掉他的手:“你干嘛?我的头发没那么乱吧!”沈初阳笑着牵她的手,笑道:“它很好,我就是想摸一下。”许迎春红了脸:“头发有什么好摸的。”沈初阳最喜欢她害羞的样子,接着逗她:“那哪里好摸呢?”一边说一边故意向下看。许迎春羞得满脸通红,拿笔记本挡住胸部,气急败坏地踩了沈初阳一脚。沈初阳早有防备,向后退了一步,许迎春踩空了。沈初阳抢过笔记本,笑道:“别遮了,现在又没什么好摸的,等你长大一点再看看。”言下之意,是嫌她胸部小了。没办法,许迎春发育很晚,小学有的同伴们就有旺仔小馒头了,她却是一马平川;初中时有些同学渐有波涛汹涌之势,她才刚刚发酵出小馒头;高中时小馒头龟速膨胀,至今没有突破性进展。
许迎春气道:“沈初阳,你再敢取笑我,小心我就休了你!”沈初阳立马严肃表态:“小的不敢,俺就喜欢吃旺仔小馒头。”“你还说!”许迎春正要武力解决,沈初阳赶紧一把抱住,转移话题:“饿了吧,咱们吃饭去,食堂有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去晚了就给别人抢光了。”许迎春给他抱得动不了,又想着食堂一星期才做一次红烧肉,机不可失,在沈初阳的连哄带骗下,暂时将动用武力的事儿抛在了脑后。
吃完饭,沈初阳送她回寝室,两个人免不了在宿舍楼前腻歪一会儿。沈初阳问:“媳妇儿,红烧肉好吃不?”许迎春吃饱喝足了,憨笑道:“好吃啊,我都撑了。”沈初阳笑道:“你呀,就是嘴馋,回宿舍别急着喝水,要是肚子胀就吃一片健胃消食片,听见没有?”许迎春心里暖暖的,嘴上故意抱怨:“你真罗嗦,跟我妈似的。”沈初阳敲她的脑袋:“还贫?我可不是你妈,我是你相公!来,娘子,给个告别KISS。”许迎春“噗嗤”笑了,虽然和沈初阳已经交往了两年,不过还是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做太亲密的动作,便推了推沈初阳:“KISS你个头啊,我进去了。”沈初阳笑了笑,知道她不好意思,也没有勉强,目送她进去了。
直到许迎春进了宿舍楼,沈初阳才回自己的寝室。半路上,手机突然响了,却是许迎春发的彩信。打开看,一个卡通女孩儿在对他频送飞吻,背景写了I LOVE U 的字样。沈初阳乐呵呵地笑了,将这条彩信保存好,然后满面春光地回寝室。
发完彩信,许迎春有些困,便爬上床睡觉,脸上却依然红扑扑的。对面的贺宁见了,便爬到她床上,夸张地大叫:“哟,许迎春,你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了,老实交代,不然…”说着便要挠她的痒痒,许迎春向后一倒,欲躲开她的手,却突然感到心里一阵空洞,只见贺宁扯着嗓子尖叫,迎春还来不及问她为怎么了,整个人一下子向后栽了下去…
2、第一回 。。。
且说贾母王夫人等在园子里赏花儿,凤姐在一旁伺候。正说笑之际,绣橘却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唬了贾母和王夫人一跳。熙凤喝道:“慌什么?惊了老祖宗和太太,可是越来越没规矩了!”绣橘吓得跪下,贾母却不以为意,只道:“什么事?”绣橘哭道:“二姑娘晕过去了!”贾母大惊:“怎么回事?昨儿我还见她好好的。”绣橘支支吾吾地也说不清,凤姐道:“老祖宗,咱们还是过去看看吧!”说罢搀着贾母向缀锦楼去了。
才到了门口,只见李纨出来迎接,向贾母禀道:“老祖宗,迎丫头不知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我已经差人去请大夫了。”说着众人进了迎春卧房。只见迎春闭眼躺在床上,司棋在一旁拿帕子替她擦脸,见贾母等人,便让开了。早有丫头搬了两把黄花梨圈椅到床前,贾母和王夫人坐下,凤姐在贾母跟前站着。贾母问李纨道:“你们说了半日,我倒没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晕倒了?”李纨回道:“别说老太太,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方才我来时,迎丫头已经不省人事了。司棋,你来和老太太说说。”
迎春的丫鬟里,司棋是最伶俐的,上前回禀:“回老太太的话,晌午姑娘说要午觉,打发我们出去。谁知突然一阵响动,听见二姑娘叫了一声,我慌了,进去看时,姑娘已经倒在地上了,叫了几声也不见醒转。我赶紧叫绣橘帮着将姑娘抬上床,我们又没个主意,只好差人去请了大奶奶。”贾母奇道:“这可是怪了?”凤姐沉吟半晌,道:“这说奇也不奇了,老祖宗可还记得当日我和宝兄弟中邪的事儿。”王夫人道:“迎丫头难不成也中邪了?”贾母急道:“这可如何是好,治凤丫头和宝玉的癞头和尚和跛脚道士再上哪里找去?”凤姐劝道:“老祖宗先别着急,我刚才也是浑说,还是等大夫来了,再做定夺。”
说话间,已经有丫头上前禀道:“回老太太,大夫到了。”贾母因说:“快请。”凤姐便上前将葱花帐子放下,只将迎春的手腕露出来。一个老大夫进来,先请了安。贾母道:“烦劳你给看看,我这孙女儿得了什么病?”那大夫道:“遵命。”
把了一会儿脉象,老大夫闭目凝神了半晌,方道:“回老太太,小姐想是受了惊吓,我开一张压惊舒缓的方子,煎几剂吃了便罢。老太太可以放心。”贾母等这才松了一口气,命道:“送大夫出去,好生打赏。”老大夫谢恩去了。
司棋又上前将帐子勾上,只见迎春渐渐地皱起眉头,司棋喜道:“姑娘好像醒了。”迎春慢慢睁开眼睛,神情甚是迷茫,猛地见了司棋,突然大叫了一声,把满屋子的人唬了一跳。众人却不知,此迎春已非彼迎春也。迎春怔怔地看了他们一回,问道:“你们是谁?我这是在哪里?”贾母等人一下子傻了眼,凤姐笑道:“二妹妹可是吓糊涂了,我是你凤姐姐呀!”又指着贾母王夫人等一一说了。迎春这才如梦初醒,想起以前大学室友揶揄她的话,如今却成真了,又听凤姐叫她“二妹妹”,看来自己是穿成迎春无疑了。她大概理清了头绪,对凤姐笑道:“瞧我,倒叫老太太、太太费心,我已经没事了,请老太太、太太回去吧!”贾母笑道:“那我们先回去,你好生歇息。”迎春欲起身相送,贾母止住,笑道:“好生歇着,丫头们送送便罢了。”迎春复歇下。贾母对司棋、绣橘道:“好生伺候姑娘歇息吃药,缺什么,只管找二奶奶。”凤姐笑道:“二妹妹好生歇着,缺什么有我呢!”迎春谢道:“凤姐姐费心。”说罢贾母等人出去。
司棋绣橘送完贾母等人回来时,见迎春已经起身,忙急道:“姑娘怎么不好生歇着,倘若又出什么事,老太太责罚下来,我们可担待不起!”迎春笑道:“我好好的,能有什么事?”司棋道:“中午也是好好的,可不就晕倒了吗?”迎春奇道:“晕倒?我是怎么晕倒的?”绣橘笑道:“姑娘都不知,我们上哪里知道去?”司棋也笑道:“姑娘真不记得了么?我只听见姑娘叫了一声,进来时姑娘就晕倒了。若是姑娘记不起来,倒也是奇事一桩了!”迎春笑道:“我还真是记不起,也罢了,记得那个做什么?”绣橘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姑娘说的倒是轻巧,唬的我和司棋姐姐什么似的。”迎春笑道:“你们费心。”她心里充满了好奇,恨不得立刻将大观园逛个遍,会会那宝黛钗、探春、湘云等等,倒将沈初阳忘在了脑后。
司棋绣橘听说迎春要出门,立刻拦住劝道:“姑娘消停些吧!才好些,别又生出些事来!好歹也要先吃了药啊!”迎春只得将欲望压下,反正以后有的是时日。一会儿小丫头送了药来。绣橘扶迎春坐下,司棋在一旁喂药。那药奇苦无比,迎春哪里吃过中药,连连皱眉,将那药几乎都吐了出来,绣橘忙用帕子接住,奇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以前也吃药,没见这么着呀!”司棋因道:“你知道什么?想来不同的方子,苦性也是不一样的罢!”绣橘扁嘴道:“你很懂么?我偏不信。”迎春笑道:“不信你自己尝尝。”绣橘真的尝了一口,只道:“这药还好啊,倒不如姑娘以前吃的苦,司棋姐姐,你来尝尝。”司棋也尝了一口,道:“真的不苦啊!姑娘,你好生吃下去罢!”迎春摇头道:“我不想吃药。”司棋绣橘自然不依,迎春心想:“我若说不吃,她们一定不肯,倒不如找个借口打发她们出去,偷偷地将药倒掉。”说罢想方设法地将她们支开,自己悄悄地开了纱窗,将那药悉数喂了窗下的花儿了。司棋绣橘回来时,见药碗已空,只当她吃了,也不疑有他,命人撤下去。
临近晚饭时分,贾母派人传话:晚饭二姑娘不必过去,二姑娘要吃什么,厨房里的老婆子们端过去便是。司棋便问:“姑娘想要吃什么?”迎春笑道:“我想吃红烧肉。”司棋扑哧笑道:“这可奇了,平日姑娘只喜清淡的素食,怎么想起吃红烧肉了?”迎春道:“你去告诉她们就是了,再要些其他蔬菜就行了。”司棋虽然心中奇怪,也只好出去了,暗暗忖道:“姑娘怎么有些异样?”又想可能真是吓糊涂了,因此陡然转性也未尝可知。
3、第二回 。。。
司棋和外面的老婆子回了迎春的话,老婆子们答应着去了。一会儿便有几个婆子抬了矮脚桌放在炕中央,然后陆续有几个丫头婆子端了菜肴,都道:“二姑娘慢用。”便退出去了。
迎春见了那碗红烧肉,不知怎么,突然就怔怔的,掉下泪来。司棋见了,忙道:“姑娘怎么了?好端端地又哭起来!”却不知迎春是猛然想起了沈初阳,那张温柔面孔,那些温情暖语,可是再也看不着,听不到了。念及此,更是泪如雨下,食欲骤减,对司棋道:“将这些饭撤下去,我不想吃了。”司棋见她如此伤心,不知是何缘故,也不敢再劝,便命外面的小丫头撤下桌子。
司棋道:“姑娘,你若是倦了,先歇下罢!”迎春此刻已无心说话,便点了点头。司棋因去铺床,替迎春解了衣裳,伺候着睡下,掖好被角,放下帐子,自去外间呆着,见绣橘进来,拉着她小声道:“绣橘,刚才姑娘好好儿的竟哭起来了,晚饭也不肯吃。”绣橘道:“这是为什么?要不要回老太太?”司棋摇头道:“还是不要回了,兴许真是吓着了,吃几剂药应该不妨事。”
迎春哭了半日方才渐渐止住了,想道:“我既然醉心红楼,这也许正是机缘巧合,天意如此,我才到了这里。俗话说得好,既来之,则安之。伤心无益,何不想开些,定要将迎春的命运改写一番,断不能重蹈覆辙。”想着想着,竟睡了过去。却不知怎么,迷迷糊糊地竟走到了一个奇妙所在,只见烟雾缭绕,香气馥郁,自己也轻飘飘的,脚下软绵绵的,竟如踩在云层之上。迎春正迷惘之际,却听见“咯咯”一阵娇俏的笑声。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正掩袖而笑,仔细观之,娇若水仙,妍似牡丹,美不可言。迎春奇道:“你是谁?”那女子笑道:“见了恩人,竟不识么?”迎春道:“什么恩人?”那女子笑道:“卿何痴也!想来红楼一梦,当真如姐姐所料?”迎春越发好奇,正要问时,却见那女子脸色一变,自言自语道:“不好,姐姐来了!我万万不能逗留,你也速速离去吧!”长袖向迎春一挥,迎春便觉脚下一空,整个人向下掉,忍不住大叫起来。
司棋和绣橘在外间睡觉,听得迎春大叫,吓得连外衣也来不及披,赶紧掀开软帘进去。迎春从梦中醒来时,脸上都是汗水,梦中之事却早已忘了大半。点了蜡烛,司棋绣橘见迎春还清醒,都松了口气,司棋对绣橘道:“去端水来给姑娘擦擦脸。”绣橘出去,司棋道:“姑娘,请换身衣裳,小心着凉了。”说罢去衣橱里拿出一身衣裳伺候她换了。一会儿绣橘也进来,伺候着擦脸。司棋道:“姑娘怎么了?”迎春笑道:“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