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唐锦脸上尤带稚气,中毒后的身体还没有养回来,显得有些瘦弱,而就是这个眼神满蕴阴暗,并不强壮的少年,站在司徒伯这样一个掌控了无数人生死,一生站在上层权利场的老人面前,却没有一丝气弱。
按说,唐锦这样一身阴郁气息的孩子,决不会讨人喜欢,甚至,这样的孩子会招致许多人不自禁的远离与厌恶,这个孩子身上,有着一个孩子不该存在的狠烈,他眼神中那种藏不住的对已对人都无比冷酷的狠辣,会让心志不坚之人在接近他时胆寒又畏惧,可是又正是因为唐锦如今表现出的这种气势,得到了司徒家最高掌权人司徒伯的赏识。
司徒伯联系了叶家,将唐锦送进了军队,临行前,老人拍着这个曾外孙的肩,以世家独有的傲然承诺:“你身上流着我司徒家的血,唐家,最后只会属于你。”
也许是因为都不被唐宣所喜,司徒芸知道,她的大儿子对她有着远胜别人的怜惜,而这种怜惜,也正是司徒芸所需要的,她在司徒家虽然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只是,在感受过在唐家曾经的影响力后,她不再满足于这种被养的生活,她渴望得到更多。
只是,世事无常,出乎司徒家所有人意料的是,直至唐锦二十岁,他的能力都不曾跨过六阶,之后不久,在李家一次偶然的事故中,司徒家又得到一个信息,唐锦所中的毒,决定了他从此后再不能有自己的子嗣。
要放弃这个孩子吗?
司徒家的人聚在一起商议着以后对待这个孩子的态度。
已经将整个家族交给小辈的司徒伯在儿孙们激烈的争辩中阖目思索,最后,他说:“那个孩子的心智远超常人,在我司徒家的同辈人中,没有哪一个有他那样远大的目光与坚定的心性,就算他的能力从此停滞在五阶,他也不会意气消沉。
这个孩子,是最凶狠的猛兽,你们不要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还是照常对他就是。”
老爷子的一番话,决定了司徒家人的态度,唐锦,在司徒家仍然会得到其应有的尊重,只是,也仅此而已。
司徒芸从老爷子的一番话里,听到了危机——大儿子这算是废了?!
小儿子李波如今只有几岁,并且,资质先天就不如大儿子,未来,从这一天起,开始变得危机四伏。
与司徒芸一样,李泯的危机感同样被激发了出来,说到底,他与司徒芸都依附着司徒家,司徒芸能在司徒家一直万事顺遂其中一个最大的原因是来因为她的大儿子,未来唐家的族长唐锦,可是,现在唐锦已经不再值得依靠了。
李泯与司徒芸的日子,在那一次家族聚会后开始慢慢改变,这些改变不着痕迹,却让人无法忽略,兄弟姐妹们言谈中的态度、仆人侍从服侍时的尽心程度、日常供应物品定例的质量……每一天,他们都能感觉到那种变化。
唐锦已经不可靠了,以后,他们就只能靠自己。
在一次拿着唐家族长的信物去京中唐家的暗部提取物资时,李泯暗自扣下了一批,司徒芸知道了这个消息,却选择了沉默。
司徒芸拒绝去想,司徒家拿到手的物资减少,儿子在司徒家的处境是否会随之变得更坏,她想得更多的是,相较于大儿子,小儿子更加可怜无助。
司徒老爷子看着这种变化,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不过,没有出乎司徒伯的预料,在感觉到司徒家人的改变后,唐锦很快搭上了京中的太子党,唐锦灵活的头脑、缜密的心计、强超的办事能力、甚至在某些时候狠辣没有任何顾忌的行事手段,让他得到了南宫家、叶家、李家几大家族核心子弟的看重,同时,他还与二十一世家中实力排在前列的孟、瞿、戚、白、廖、丁、迟六家的子弟交情莫逆。
唐锦的地位,在短暂的摇摆后,再一次得到了巩固,只是,在知道大儿子的身体因为毒药所受到的不可逆伤害后,司徒芸心中的危机感,再也不曾消褪过。
…………
温妮的出现,不在司徒芸的预料之中,随着越来越了解温妮,司徒芸心理也越来越矛盾,儿子喜欢的这个少女触动了她埋在心底深处的记忆,这个儿子宠爱的这个女人,与她深爱的那个出身平常却俊美温柔、能力出众的学长,有着太多相似的地方,这种相似如同一根无形的刺,扎进司徒芸的心中,不见血,却一直隐隐发痛。
大儿子的能力在短短的时间内一举涨至九阶,而他最大的变化,却不是在能力方面,司徒芸看得很清楚,大儿子的眼底不再是一团看不见底的黑暗,他唇角上翘的尺度,不再如同被精准测量过那样标准,他身上那种似乎压抑着一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满带暴虐杀戮的凶兽气息变得很淡,取而代之的是世事尽在掌握的泰然、坦荡与强大自信。
坦荡!
多么可笑!
司徒芸从没想象过一身阴郁的儿子有一天会与这样正面的词联系在一起。
随着唐锦实力如同奇迹一样地增长,司徒芸越来越深地体会到,那个曾经只爱着她的儿子的心,日渐与她远离,而那个与学长无比相像的温妮,却越来越被儿子所重视,直至到最后,儿子为了她,当面将她的安排挡了回来——儿子拒绝了她安排的女人,当时,儿子的言辞很平和,可是,就是从这样平和看似正常的言辞里,司徒芸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大儿子,已经完全摆脱了她的影响,从此,这个儿子,对她再没有依恋。
一个对她已再没有依恋的儿子,还如何为她谋利?!
…… ……
平日陪受冷待的各种宴会里,在一场全国大比、大儿子的能力广为人知后,司徒芸再一次得到了重视,各个中级世家的家主夫人看着她,满眼羡慕,她们个个对大儿子交口称赞,这种态度,让司徒芸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后来的反应平淡,她适应得很快,只是,在经历过儿子的打脸之举后,再听这些张口闭口羡慕他们母子情深的说辞,司徒芸却只觉刺耳。
那个大儿子,对她哪里情深了?
连一个能保障她影响力的女人也不愿意接手,这个儿子现在的心,早已被那个长相狐媚的女人占满了——真是什么人的种就像什么人,唐锦完全和他老子一样,被一个女人抓在手里,随意拿捏。
想起那个已经死了唐璨母子,司徒芸心中一动——温妮的母不详,那么,她是不是又一个日系后裔?
司徒芸开始调动大量的人手调查温妮的过去,只是,还没等她查出什么来,最糟的事情,发生了——唐锦要娶那个女人了。
儿子的婚礼,按说身为母亲,哪怕百感交集,但在再怎么复杂的情绪之中,怎么着也应该有喜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