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点了她的额头一下,笑骂道:“这也是个大家闺秀呢?没得要去看看男子长什么样子的?你婶子是怎么教你的?”
“我就是想看看太子和普通人长的有什么不一样吗?”湘云不满地嘀咕了一声,坐在一边拉了宝玉不知道嘀咕些什么。
黛玉听她们闲话家常,不过又说些夸奖宝钗、奉承薛姨妈的话,心中亦发觉得无趣,一时又不好就走,便和贾母说了一声,坐到迎春席上去和她们说话。
一时宝钗回来,又得了太子赏下的一枚随身玉佩,探春、湘云自是又一番赞叹,一时说那玉如何好,一时又说宝钗是个有福气的,王熙凤也在一边打趣道:“咱们家已经出了一位贤德妃娘娘了,莫不是这宝姑娘将来也是个有造化的?好姑娘,说不得将来还要你提携提携我呢。”说着半真半假的的给宝钗行了个礼。只把宝钗羞得躲在一边道:“凤丫头最是个促狭的,这会儿又拿我来打趣,不过是太子听六皇子和元妃娘娘说起省亲时姐妹的诗作,这才有心来见一面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妹妹脸皮薄,凤丫头快别说了。”薛姨妈拉了宝钗坐下,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可这会儿又不是时候,只得暂且忍了。
有下人来回说小戏子们都准备好了,等着开戏呢?请贾母点戏,贾母自然推让一番,说要让对面的太子爷和六皇子先点,哪里知道太子却道今儿乏了,要先回去的。贾母便只得罢了。
贾赦、贾政等人将太子送走,贾母这边才又重新开戏,贾母便一定要宝钗先点,那宝钗推让不过,因揣度贾母喜欢热闹戏文,便掀了一折《西游记》,之后凤姐又点了一处《刘二当衣》,台上那十二个小戏子装扮了唱起来,倒也果然的有模有样。
黛玉是个爱清静的,于戏曲上本来就看得不多,也就偶尔看过一两个戏文,因此倒也不甚在意,及至贾母让她点时,不过从戏单子上随意指了一个让她们唱去。及至后来宝玉、湘云、迎、探、惜俱各点了戏,黛玉也不过是心不在焉地听着,一边想着心事,司云今天一大早又出去了,说是有事情要处理,不知道究竟出了何事?
及至唱到了一出《离魂》,一个颇为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时,黛玉才吃惊地看向了戏台,怎么那个唱春香一角的小戏子的声音和颜岚竟是颇为相像的,仔细看去,那身形也有几分相像,不过更为清瘦一些罢了,脸上涂了油彩,隔得又远,却看不甚分明,难道……黛玉被自己心里冒出的念头吓了一跳,更加仔细地看向那个春香。却听她唱道:“再不叫咱把领头香心字烧,再不叫咱把剃花灯红泪缴……”那声音,分明就是寻了三年未见得颜岚。
一滴泪落在衣衫上,立刻又有泪花遮挡了视线,黛玉忙忙地拿帕子擦了,全然没有注意到宝钗、宝玉等人看自己的表情。一颗心早已系在那舞台上的身影中。
“林妹妹……”不知道黛玉因何伤感,迎春机警地拉了她一把,黛玉这才惊醒,转头不解地看向迎春,蓦然却瞥见宝玉张了张嘴,正想说话。便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呵,这小姑娘唱的真好!”
欲待让紫鹃去后面看看,可是总也抽不出身来,那颜岚下去了,却又另换了一出来唱。黛玉便越发的有些坐立不安了。及至重新摆了酒席,贾母又命宝钗点戏,宝钗缺点了一出《鲁智深醉闹五台山》。宝玉叹气道:“宝姐姐怎么只好听着些戏,刚才那个小旦龄官唱的极好,我还想着让她再唱一段《袅情丝》呢。”
湘云在一边笑道:“你快罢了,今儿能听戏你也不过是沾了宝姐姐的光,还由着你不成?”宝钗笑笑,便又讲起了这出戏的好处。黛玉知道这是原著中的情节,因想着和自己无关,并不插话,反而宝钗说完后,到听得下面有人叫好,道:“果然宝姑娘最是个博学多闻的,这支《寄生草》果然的极妙。”
众人听去竟然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况又是在下人堆中的,贾母、王夫人等人自然是极为不悦,且不说这上房侍候的都是丫头婆子,不容小厮进入,但说这内眷聚会,也不该有男人参与进来的。因此面色一沉道:“谁让你进来的?怎么府里竟没有一点儿规矩了吗?”
房间里一下安静下来,果然从下面人中闪身出来一个男子,却见他穿着金丝柳叶湖青紫葳大团花的月白色丝缎长圆领通身长衫,宝蓝色湘绣金色缠枝花纹束口箭袖,绛红三色镶白玉腰带,头上戴了一顶金鹰展翅珍珠冠,脚蹬青面白底缎子朝靴,含笑站在一边,双目直视王夫人道:“只不知道府上的规矩是什么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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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六、去而复返玉识颜岚
上回说到宝钗解说《鲁智深醉闹五台山》中的曲子《寄生草》,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赞叹,王夫人指斥其没有规矩,哪里知道那男子站出来时却是一身显贵气质,只把众人都惊得呆住了。王夫人一手指着还未缩回去,讷讷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黛玉一眼看过去,才发现原来竟然是六皇子萧翰翎,不由地一怔,刚刚不是说太子和六皇子已经离开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这么一身打扮,难道丫头婆子竟然是没有看到的,连通传一声都没有?
“原来是六殿下。”贾母也看清了面前站着的年轻人,早已经笑着站起身来,道:“实在不知道六殿下去而复返,我这媳妇儿无礼了,六殿下恕罪。”说着便带头跪了下去。这一下,愣怔着的众人也都回过神来,忙忙地跪下去道:“参见六殿下。”
萧翰翎挥了挥手,道:“罢了,都起来吧。所谓不知者不罪,我这次过来也是冒昧,还要请老太君和各位太太姑娘们恕罪。”说着对着众人团团一拱手。众人哪里敢受他的礼,都慌忙躲了开去。李纨、迎春、惜春、探春、黛玉更是见过礼后躲到屏风后边去了。湘云最是个性格豪爽,不知避忌的,这会儿更是直瞪瞪瞅着萧翰翎问:“六殿下,您刚刚不是和太子殿下一起离开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
萧翰翎好脾气地一笑,看着贾母问道:“老太君,这位是……”
贾母站在一边陪笑道:“这是我的侄孙女,自小就没了父母,也没人好好管教,让六殿下见笑了。”说着一边回头斥责湘云道:“没规矩,怎么和六殿下说话呢?”说的湘云撅了撅嫣红的小嘴,一扭身不说话了。
萧翰翎笑道:“原来是保龄侯史府的小姐,怪不得这一身的气派,老太君言重了,我倒是满喜欢史小姐这不拘小节、爽朗大气的性格。”
贾母看看她们小姐妹们都回避了,宝玉在下面也有些拘谨,气氛一时有些冷淡,但萧翰翎是皇子,她又不能说什么,只得上来请萧翰翎上座,萧翰翎道:“论国法虽然我是皇子,但今儿本是微服出来,不过叨扰一杯水酒罢了,老太君是上了年纪的,还是您请上座吧,我就在这侧席陪着即可。”说着便径自在黛玉、迎春等人刚刚坐的席面上坐下了。贾母不好再说什么,只得依次坐下。
那萧翰翎又道:“府上的姐妹们我原是见过的,又都是元妃娘娘的至亲姐妹,并没有外人,很不用如此回避,倒不如大家出来,一起热闹热闹才是。我可是常听元妃娘娘说起,府上的几位小姐都是能识文断字的,刚刚薛姑娘的一支《寄生草》已经让人大开眼界了,倒不如把姐妹们一起请出来,不要太拘谨了才好。”
一句话早说的宝玉无可无不可起来,在一边附和道:“六殿下说的极是,并没有外人,老太太快请二姐姐、林妹妹、三妹妹她们出来才是。”说着又对着萧翰翎道:“六殿下不知道,我这林妹妹才是最有才学的,上次元妃娘娘省亲,令我等做诗时,林妹妹不在,若她在,那定是她夺魁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