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站起身,却往宋曦的身后缩了缩。“真是崩溃了,生|殖系统……这该怎么动手啊!”作为医学生,每堂解剖课都会有固定的观察尸体上真实的解剖结构的时间,可这堂课的授课内容特殊,作为女生,还真的有点本能的恐惧和排斥。
宋曦并没往前面的位置占,而是站在第二排,微微垫脚远远的望着。老师见没人上手,眼睛里闪过一丝愠怒,“班长呢?”
宋曦的心蓦地咯噔了一下。“我是。”她强装镇定的应声道。
“过来,你用手扒开每层的结构,我来讲解名称。”老师指了指那具男尸的下|体。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目光也都落在了宋曦的身上。她感到如芒在背,却只能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宋曦戴着手套的手刚要伸过去,老师又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的说:“把手套摘下来,如果到现在还会害怕尸体,那就注定学不好解剖,将来进了临床要怎么手术?”
宋曦的手蓦地僵在半空,再也无法向前动作分毫。她缓缓的将手收回,开始摘手套。此时,面前的尸体突然散发出一股刺鼻呛人的福尔马林的味道,直直的冲向宋曦的眼眶,让她差点立时就掉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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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时,宋曦买好了她和时阳两个人的饭,坐在餐桌上愣愣的等着。
时阳一进食堂,一眼便看到宋曦。这是他一直特奇怪的一件事儿,本来,饭点儿的食堂里就乌泱乌泱满哪儿都是人,他却总能一眼就扫到身子瘦瘦小小仿佛搁人堆儿里几秒钟就淹没消失的她。
时阳小跑过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却摸到一手的潮湿。
时阳皱眉:“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哭过了?”
宋曦抬起头,浅浅的笑了笑,摇了摇头,“刚才有点儿困,就洗了把脸。”
时阳坐近过来,当然能够看清宋曦微微泛红的眼眶,他心底一揪,却没有直接挑破。“你都给我拌好了?”他故意夸张自己脸上惊喜的表情,指着餐盘里混合在一起的米饭和西红柿鸡蛋。
“嗯,但是你要吃的慢一点,混着汤的米饭不怎么仔细嚼,咽下去以后胃会难受。”
时阳轻轻在宋曦的脸上啄了一下,“乖老婆,果然是学医的。”他说,笑得满足而傻气。
“不是我学不学医,是你活得太糙了。”宋曦想到时阳高中时打完球拧开水龙头直接喝水,最后拉肚子拉到虚脱,就不禁觉得好笑。
宋曦和时阳、时月是高中同学,高考时三人一同考入G大。宋曦和时月念医学院,时阳则为了将来继承家族生意而选择了商科。
宋曦从高中起便是时月最知心的好友,时常出入时家,跟时阳也算熟稔,心中一直默默的对他存着好感,只是因为性子腼腆,所以一直没说出口,但一进大学,两人之间却因为一个偶然的契机而突飞猛进,只一个月,便确定了关系,整日蜜里调油如胶似漆,弄得时月时常抱怨时阳霸占了自己的好朋友,还说他像个赖皮虫一样,整天就知道黏在宋曦的身上。
刚入学报到时,每个新生的行李都很多,时月的男友林祺已经去了美国,她的行李自然全被时阳包办。时阳虽然平时有些冲动,嘴巴不饶人,但对他家小月亮却是疼宠到了骨子里,恨不得把她惯得十指不沾阳春水,什么活儿都不用干。时阳把时月的行李安顿好,看着时月开始铺床挂蚊帐,便说要去买个西瓜用时月的名义请她的室友们吃,弄得时月的室友都嗷嗷叫唤,说像时阳这样阳光又体贴的高富帅真是比恐龙还要稀缺,个个儿跟红了眼似的。
时阳下到三楼时,便看到宋曦正一个人背着登山大书包,提着硕大无比的行李箱,步履维艰的往楼上一凳一凳的挪着。
斜斜的刘海沁着汗,软趴趴的贴在额头上,脸色涨得通红,豆大的汗珠沿着脸颊和脖颈的轮廓一路下滑,整个人看上去湿漉漉的,极其狼狈。
时阳皱了皱眉,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
“宋曦,我帮你吧。”于情于理,他都不可能眼看着宋曦一个人把东西搬上楼去。
宋曦本来屏息凝神憋足了劲儿,只觉得头顶上传来熟悉的声音,本能的抬头,这一动作却让手下的力道蓦地一松。
“嗷!”时阳哀嚎一声,五官顿时扭成了一团。原来,宋曦拎着的那个足有二十多斤皮箱,此时正随着她的松手,直接砸在时阳的脚趾上。
没人想到,这一砸,砸的时阳大拇指骨折,这一砸,让心怀愧疚的宋曦一陪就是一个整个月,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而这一砸,也直接间接的就给时家砸来了一个人见人爱的儿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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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宋曦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她挣扎着坐起身,听到下床传来室友的磨牙声,而靠窗的位置是她们寝室长正把充电小台灯拿到被窝里看书,漆黑的夜色中有一团模糊昏暗的光影寂寂却固执的亮着。
枕边的手机显示2:25的时间,虽然很晚,宋曦依然想给时阳写了一条短信。心底最深处的秘密,反复溃烂流血的伤口,自然要与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信任的爱人分享。她反复删改了很久,有时打了很长的一段话,又觉得欠妥,飞快的连续按着删除键,将它们彻底清空,似乎多一秒钟都不想再让那些不堪的自白在屏幕上继续存在。
这是个纠缠了宋曦整整七年的噩梦,从少女初识人事时开始,便一直纠缠不休。梦里有一扇窄窄的沙发,头顶上是吱嘎旋转的风扇,面前是正播放着《汤姆和杰瑞》动画片的电视机,沙发上斜躺着一个少年,脸色是病态的苍白,眉毛浓黑,眼神里的光芒是肆意的邪气,嘴角勾起一抹柔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