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茱丽叶在美国十几年,也该换换环境了。”她的新领导说,“对于我们这个职业来说,一直呆在同一个地方本来就不合适。”
“我还以为她永远都不想再踏上英国的国土了。”来自剑桥的老教授笑道,“很高兴见到你像从前那么健康,女士。”
“不是不能叫她‘茱丽叶’吗?”缩在一边的加斯帕嘟哝道,“去英国就更不能叫了吧?”
她新单位的人并不知道几年前的传奇雷击事件——把外国学者莫名其妙弄成植物人难道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吗?另一个还被警察传唤了呢!
于是老头老太们愉快地翻起了旧账,中间还有两个意大利学者热情插话,建议她用其他语言转写。
“那太可惜了,我爸爸并不叫做‘尤利乌斯’。”阿波罗尼娅笑道,正好有个刚刚发言的年轻人来找她,就顺势退出群聊。1
又过了一会儿,她正偷偷掰葡萄吃,就听见背后有人问:“请问,您同意刚才那篇关于乔叟的文章所提出的观点吗?”
好可怕的问题!哪里冒出个外行人来砸场子?
阿波罗尼娅狐疑地回过头去,差点儿没认出来——一位相当儒雅的绅士风度翩翩地站在她身后,鬓角已经有了点点银星。
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失控了。阿波罗尼娅下意识地抿紧嘴,不让颤动的双唇出卖她的情绪,但眼泪仍旧在不受控制地迅速集聚,再这样她就该掉马了。
“老实说,那并非我的研究方向。您一个英国人,问我一个在美国上学的中国人关于乔叟的问题,让英国本土的学者怎么办呢,布莱克先生?”
雷古勒斯挑了挑眉,阿波罗尼娅尽量自然地移开视线——这人要摄神取念之前可不会像德拉科一样、还带跟她打声招呼的。要是被他看到日本之行,那估计还是得掉马。
“您认识我,呃……教授?”雷古勒斯窘迫地卡了一下,她的姓氏有点儿难念。
“助理教授。”阿波罗尼娅纠正,“英国人相当传统,不是吗?不像美国,只要授课的人都能被叫一声‘教授’。”
“请回答我的问题。”
“当然。”阿波罗尼娅借着和认识的人打招呼,愣是一点儿眼神不往他那边飞,“您代我的丈夫以及他的亡妻领取了三枚梅林骑士团一级勋章,不是吗?”
轮到雷古勒斯卡壳了。
“你都知道?”他惊讶地问,“西弗勒斯难道会主动告诉你?”
“他当然不会。我是整理储藏室时发现的旧报纸,那张排排站、分勋章的大合影,连孩子们都有份,您笑得比哭还难看。”
“孩子们?孩子们可比你要年长。”
“谈了个黄昏恋,总要跟着长辈分吧?”阿波罗尼娅无所谓地笑了,“您很冒昧,是来劝我们分手的吗?”
“不,我只是住在这附近,一时兴起。”雷古勒斯有些落寞地摇了摇头,“没想到报纸上提到的麻瓜学者居然是您这样的人。或许您最近该小心一点,我们的八卦记者很厉害,他们无孔不入,您和西弗勒斯的事情传回国内,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多谢告知。”阿波罗尼娅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衬衫、阔腿裤、粗跟皮鞋,五官变了,妆容、配饰自然也跟着变,如果没有血盟,斯内普估计也认不出她来。
“您不介意吗?”雷古勒斯神情复杂地望着她。
“这话您不该问我,该去问问他才对。”阿波罗尼娅收起笑容,“如果他已经从创伤中走出来了,您该替他高兴。鳏夫寡妇抱憾终生,不过为了追求一种道德与悲剧的美感,这是反人道的。”
她一指门口处,重又笑道:“我想那位先生是来找您的吧?”
布莱克兄弟俩越长越两样,风流老帅哥西里斯叼了根雪茄,龙皮夹克的拉链拉到肚脐,露出里面两根筋的白背心,以及胸口的大片纹身。
“太不得体了。这样参加艺术展都会被赶出去的。”阿波罗尼娅若无其事地笑道,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这边了。”
雷古勒斯迎着阳光与海风走出酒店。他不说话,西里斯也就默默陪着,只是把一根雪茄抽得“滋滋”响。
“别出怪声了吧?”他无奈地笑了起来,“不好奇吗?问吧!”
“真是她?”西里斯一张嘴,雪茄差点儿掉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有意思!”
“怪不得德拉科被说服了。我们当然希望这是她,但……你也说了,这是从未有过先例的,我找不到任何一点迹象来证明她是她。我只能说,她和阿波罗尼娅是一类人。或者,阿波罗尼娅她本身,应该就是这样的人。”
“什么人?”西里斯傻眼了,“女人?”
雷古勒斯用手杖朝着哥哥的屁股狠狠戳了一下。
“一个什么都不缺的人。足够的爱,足够的钱,健全稳定的人格……能在这个年纪取得这样的成就,还说明她聪明、勤奋、自律、目标清晰。正因为她什么都有,才能够无私予人。”
“得了吧,她健全?你没看哈利的信吗?大几十度的热水直接往人嗓子眼儿里灌,她可一点儿凉水都没开,那个哑炮肃清者食道都快熟了。”
“连这一点都像。”雷古勒斯怀念地笑起来,“只要你别惹她,她当然是健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