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红宝石小心收入蹀躞带中,摆着手劝慰说:
阿兄,您这可就是冤枉二兄了!我们兄弟三人自小一同长大,您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嘛!二兄就是这么个软脚虾似的性子,见个流民乞儿都要抹抹眼泪!
李珏怪笑一下,立手止住李环接下来要说的话。
也罢,本宫懒得追究。
他顿了顿,不知怎的,眼前浮现出十余年前的回忆画卷:
个子才及他腰高的丛丛儿咬着牙要爬上那高头骏马,他知她是世界上最要强的小女孩,可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极了什么小动物。他想,等他笑够了,他就会温柔地把她推上马,再好好教她骑马的技巧,可就在他即将伸出手的时候,另一双清瘦却有力的臂膀就在他眼前抱走了她。
就差那么一下。
兄长,阿琮还小,别欺负她。
那少年的面孔与眼前的晋王渐渐重合,他却再也没有叫过昭阳一声丛丛儿了。
李环忽觉气氛诡异,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了几句场面话,拉着晋王紧忙告退。等看不到那道阴鸷的目光之后,李环这才舒了一口气,半是抱怨半是不解地说:
二兄,阿兄作甚要如此介意昭阳?
是,昭阳在战场所向披靡,在民间声名赫赫。
可那又如何呢?
阿兄是未来的君主,昭阳是永远的臣属。
一把刀再怎么锋利,也只是把刀。
阿耶当年不是早就说了?谁先拿下废帝头颅,谁就是本朝储君。真不明白阿兄有什么好怕的,一个昭阳还能翻了长安的天不成?
李瑛下意识地重复:
谁先拿下废帝头颅,谁就是本朝储君
他心里装着事儿,没瞧见急急从府中追赶而出的太子殿下,还是李环扯了扯他的袖子,晋王才回过神来又给太子见了个礼。
兄长,有何要事?
李珏抖了抖手中纸笺,那上头还盖着八百里加急的印戳,是军中前线连夜发出的急报。
信上只写了八个字:
昭阳重伤,边境得保。
昭阳是怎么伤的?她伤得有多重?此次军情有多险恶?她又是如何逃出生天?
这些细节传信人并不关心。
真正对李琮上心的只是那和她血脉相连的兄长罢了。
这、这怎么会!?昭阳那样厉害,不可能会出事呀!
李瑛这辈子鲜少会有像今日这般显露情绪的时候,但一想到阿琮此刻不知在哪儿生死未卜,他会有如下反应亦是理所当然:
兄长不是应该高兴才是?昭阳若死在战场,您从此便高枕无忧。
李珏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
是啊!本宫可是高兴得很呢!
他将军报揉作纸屑,随手丢进风中。
残阳如血。
李环盯着那在风中摇曳飞舞的纸屑,一飘一飘零落坠地,终至委于尘泥。
二兄,昭阳她会没事儿的吧?
晋王殿下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