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良回到白沙湾,由于自己耽搁了几天,舅舅黄鼎旺已经举家出海。舅舅留下了详细地址,让华良到了嘛六甲后,前往联系。
情势正如黄鼎旺所预料,此时,华良子夜炸洋舰的故事在当地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为此,华良不敢冒然在白沙湾露面,白天只能躲在村外的破庙里。
入夜,华良悄悄进了村,找到丁少安家。
丁少安再次见到华良,很是激动,拉着他的手说:华良哥,收我为徒吧,我想学功夫。以后我要专杀洋鬼子,把在中国的洋鬼子都杀干净。
华良婉拒:少安兄弟,再等两天,我就要过番。这一走恐怕几年后才能回来。
丁少安却一再坚持:我跟你一起去,你到哪儿,我到哪儿。我一定要学功夫!
华良见他态度坚决,沉吟半晌:一来我还未出师,二来咱们年龄相近,所以,实在不适合收你为徒。不过,我可以代师收徒,先领着你练些拳脚,将来见到师父,你再正式拜在他老人家门下,咱俩则以同门师兄弟相论。
丁少安大喜,对着师兄深深一揖……
华良住在丁少安家中,深居简出,数天,好不容易等到消息——当晚将有南下的私船从白沙湾经过。
临近子夜,华良、丁少安来到海边,只见滩涂上影影绰绰站了几十人,都是想出海谋生的老百姓,听到消息,来此聚集等着上船。
海面黑黢黢,没有任何动静。大伙儿正翘首以盼,突然,身后传来一片脚步声,同时,周围亮起了几支火把。几十个身穿皂衣,手持兵刃的壮汉挡住了退路。
料想是遇到劫匪,有一些胆小的人,当即腿软跪地。华良暗暗扎稳钉子步,手伸向包裹中,想要抽出匕首。人群中有认得这帮人的,低声说:别怕,他们是海防的官兵。
有人哀叹:官兵?那不是要被拉去坐牢?惨也。
那知道事的人又说:不会。禁海令早已形同虚设,如今,他们只是要钱。
果然,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头领人物,从对面走了出来,眼睛一扫众人,厉声喝问:想私自出海?出关钱,交了吗?
一人十块大洋!
这钱是免不了的。老百姓们当场掏腰包,交钱。
大胡子收到钱后,神色颇为满意,高举火把,在半空晃了几下。这是在给海上的船只传递信号。官兵和贩运劳工的私船早有联合。
不一会儿,海上漂来几艘舢板,把滩涂上的人都接了,往外海划去。
月色下,朦胧可见,一艘巨大的风帆舰船停在外海海面。
不一刻钟,华良、丁少安这批人登上了叫“黑鹫号”的洋人舰只。
迎接他们的,是一排荷枪实弹的洋人。
船长沙威走上前来,他面相阴鸷,目光凶恶,对众人训话:船资,每人十银元,不想交的,自己跳海游回去。船上禁止喧哗、嬉闹。服从命令。保持个人卫生。还有,禁止携带武器。
一个瘦削脸,长着八字眉、三角眼的中国人,把沙威的话翻译给刚登船的人听。大家纷纷交了钱,随后是搜查包裹,凡带有武器刀刃的,一律收缴。华良带的匕首被收走。
下南洋的劳工,集中住在最下层两个大船舱,每个舱各有一百多人,大都是从厦门、潮汕一带上的船。已近六月,舱里略显闷热、潮湿,空气浑浊。没有床,所有人都睡在地板上。
华良和丁少安找了块地方,简单地拿衣服做了个枕头,便躺下休息。他们均是随遇而安的年轻人,环境虽然恶劣,倒并不在意。
已是半夜,人们大都沉睡着,周围一片鼾声。丁少安肚子却开始咕咕叫,他只得坐了起来。
丁少安低声问华良:师兄,肚子饿了吗?我这里有芝麻饼,可香了。说罢,他摸索了一会儿,从包裹里掏出一个纸包。
正在此时,骨碌碌,从黑暗的角落里滚过来一大团东西,一直滚到丁少安脚边。
丁少安借舷窗透进来的月光,细一瞧,原来是个鸟笼子。他抬脚想把鸟笼子拨开,没想到,这笼子还挺沉,一伸脚,竟然没拨动它。
席地而坐的丁少安感到异样,于是,他起了身,想把鸟笼提起来,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