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老仆动手利索地沏好茶。只见沸水冲下,嫩芽上下翻滚,慢慢舒展,片片完好,如刚从茶树上采下一般。沏泡出来的汤色清澈明绿,闻之幽远清馨,扑鼻一股绿豆香。
周达明拿起杯子,轻轻一啜,让茶水在嘴里打了个转儿,然后徐徐咽下,闭着眼睛慢慢回味,半天不作声。
刘大春搓着手,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看着周达明,神情明显有些紧张。刘青却在一旁悠然自得——一看周达明喝茶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懂茶的人。那蒸青绿茶苦涩味重,香气沉闷;而炒青绿茶则香气优雅,微苦回甘,汤色淡绿。孰优孰劣,一尝便知。便是刘大春这从未喝过茶的人,都能品出好坏来——完全用不着担心。而且,还是明显的卖方市场,她也不怕周达明拒绝,大不了迟些发财罢了。
“唔,不错。”周达明睁开眼点点头,看着刘大春,“怎么想?”
“我们、我们想,我们把秘方给你,十年内你这二十亩茶园里出的茶,我们占收益的两成。”
“十两,买秘方。”周达明眼里精光一闪。
刘大春看了看刘青,坚定地摇摇头:“不行。”
周达明也看了刘青一眼:“十两,不少了,可以买二十石大米了。”看看刘大春不作声,他又道,“要不,十二两?你可想好啊,现在卖一百斤茶,连本带利才一两银子呢。生意难做啊!”
刘青看刘大春被周达明这老狐狸一忽悠,便想点头答应,忙扯了扯刘大春的衣袖。“如果这秘方这样不值钱,我们也不好意思拿来给先生,还要先生的银子。既对不起先人,又对不起先生。如此,打扰先生了。”她对周达明恭敬地施了一礼,拉着刘大春就要走。
刘青只拿一次冲泡的量来,就是怕生意谈不拢后,周达明会拿剩下的茶给制茶师傅研究。她可不认为古代人都是傻子。当然,也怕周达明责怪她偷藏他的茶青。
“五年。”背后传来周达明的声音,“五年两成收益。”
“你们想啊,这茶一出,也许过一二年,别人研究研究,也就会制了。那些制茶师傅可不笨呢。到那时,到处都会制这样的茶,我们也就没什么优势了。给你们五年的两成利润,也是看着咱乡里乡亲的面上。”周达明见刘青头也不回,有些急了。
刘青停住脚步,转身笑道:“所以啊,我们并没要先生一年给我们固定的秘方使用费,而是占利润的两成。赚得多我们也跟着沾点光;要是赚得少了,我们这两成算下来,也没几个钱不是?再说了,我们要的两成收益是先生这二十亩茶山的。但我想,这秘方制出来的这样好的茶,凭先生的能力,高价销往全国各地是不成问题的,这二十亩茶山的原料是远远供不上的。而先生从别处或买茶山、或买鲜叶,所制出来的茶的收益,那便是先生一人独赚了,先生的销售能力越强,赚的也就越多。我们要的这一点,真不算什么。要不是生活艰难,我们也不会拿先人留下的东西来卖。”
周达明抚着胡子,表情复杂地眯着眼,盯着刘青看了半晌,终于点头道:“好罢。”
刘青既然出了面,干脆就做主到底:“还得麻烦先生派人去请里正,好把合约签一签。”
周达明看向刘青的眼神更加深邃,微一点头:“也好。”对老仆挥挥手。
老仆出院子关门的声音响过之后,一时间,院子里坐着的周达明,站着的刘大春兄妹,都各自陷入沉思,沉默不语。
刘青看着坐着悠闲喝茶的周达明,满肚子怨念:万恶的旧社会,可恶的地主老财,可憎的周达明,这也太不把人当人了吧?连坐都不让人坐,难怪劳动人民要翻身革命斗地主呢——便是后来解放了几十年,全国网民还对地主憎之入骨,每天斗之,尤不解恨。
好不容易过了两盏茶的功夫,里正终于来了,给周达明见了礼,也同样是站着。
周达明对里正拱拱手,又对跟在后面进来的气喘吁吁的老仆道:“笔墨伺候。”
刘青更是无语望天。
纸笔备好,周达明看着刘青:“你来执笔?”
“我?”刘青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连字都认不了几个。”开玩笑!不看周达明瞧自己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么?作人低调才能活得更为长久。
周达明不再说话,唰唰落笔,一挥而就,然后对里正笑道:“还麻烦李老伯做个中人。”
里正点头哈腰道:“小老儿深感荣幸。”遂上去按了个手印。这周老爷可曾是个大官,保不定哪天又被起复了呢。更何况人家的岳丈一家还在京城做官,而且官更大。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周达明止住正要上前的刘大春,转过头来问刘青:“你要不要看看?”
“好的。”刘青老实不客气。这可是事关全家能否过上好日子的大事。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讲不得半点客气。
第二十三章 你把名字改了
刘青细细看完,暗想,难怪这厮能考上进士,果真有两把刷子。嘴里说道:“甚好。就是有一点,能不能半年结算一次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