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不着痕迹地走过去,不知道低头看了下什么,然后再也不提买米事宜,招呼路放径自去下一家看了。
路放不解,便问起,秦峥却道:“你看那马车旁边有量斗数个,新旧不一,若仔细看时可发现量斗后面有刻痕。”
路放打仗上颇为精通,可是于这等市井伎俩,却是从未听说过,当下问道:“那又如何?”
秦峥道:“有刻痕,那就是米商自己做的标记。这量斗是做了学问的,有大斗小斗正常斗之分,若是籴米便用大斗,若是粜米便用小斗,若是官家前来检查便用正常斗。”
路放闻言,皱眉道:“真个奸商。”
秦峥当下带着路放又往前走,便到了宋记粮店。
宋记粮店在这十里铺也开了十几年的老字号了,多年下来也颇有些老主顾,生意很是红火。此时秦峥上门,自然有伙计上前招呼,可是秦峥却直言道:“在下一人饭庄秦峥,是来找宋老板的。”
伙计倒是听说过秦峥的名号,知道她家生意好,伙计也厉害,当下不由得多看了路放一眼,便进后院去叫自己老板了。
这宋老板穿一身黛色缎子衫,头上裹一个青巾,留一撮八字胡,见秦峥来了,忙上前寒暄。
秦峥笑道:“宋老板,借一步说话。”
这宋老板却是一愣,强笑道:“有什么话,在这里说不可以?”
秦峥依然是笑,那笑里却带了几分凉:“这面粉尚且分个里面外面,说话自然也有里头说外头说之分,难道宋老板要我秦峥在这里说吗?”
宋老板闻言,眸子一眯,明白秦峥已经看破,忙把秦峥让了进去。
当下将秦峥请进后院花厅中,并忙喊人上了茶,秦峥笑道:“宋老板,您也该知道,我秦峥今日到这里,可不是为喝茶的。”
宋老板沉着脸,道:“秦老板,明人不说暗话,看你秦老板年纪轻,眼睛却厉害得很,我也不瞒你。这事我虽然知道,却真不是我做出来的。开门做生意,凭的是个良心,我万万不能干那种以假乱真的事儿了。”
秦峥冷笑:“便不是你干的又如何,左右是从这店里出去的面,若是宋老板不说个明白,这事传扬出去,于你我都没有好处。”
宋老板沉思片刻,便道:“其他我也不便多说,但只是秦老板生意做得红火,你吃肉,总也要给别人喝汤。”
秦峥闻言,眸中却是一闪,回忆起眼下情景,却是明白了,冷笑一声,道:“谢过宋老板了。”说着,起身离开。
待走出这宋记粮铺,路放见她脸色,道:“以后你必是不愿在这里进粮食了?”
秦峥点头:“那是自然。”
这粮铺生意做得是进嘴的买卖,万事凭着良心二字。这种事儿,他但凡能干出一次,自然能干出第二次。
路放道:“既如此,我们总得找出另外一家粮铺来。”
秦峥皱眉:“我也想着这个,可是总要挑选一番。”
两个人正说着时,忽听到有争吵之声,转首过去看时,却是一个穿着粗布衣的老农户,赶着一辆牛车,此时正和宋记粮铺的人争吵不休。
那老人道:“我这明明是三石,你却称出两石半,分明是有问题。我这是刚从家里出来时才称过的,怎么会有错。”
那宋记粮铺的伙计却强道:“我们这宋记粮铺,开开门做生意,光明正大,童叟无欺,既然称着是两石半,那便是两石半,怎么会欺瞒于你。怕是你路上洒了也不一定,再说你家斗子不一定做得准啊!”
那老人无奈,气道:“往日也是来这里送过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交道了。若是我自己的也就不说了,但只是我这是给庄子里人家送的,短了人家的银子,我怎么回去交差?”
那伙计却是个横的,道:“你怎么交差关我屁事?既然是两石半,那就给你两石半的钱,总不能要我这个做伙计的补给你?”
老人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待要到别家去看时,却听那伙计说:“你走完这一趟街去问问,看谁能给你称出三石的粮来!”
秦峥此时已经听明白了,当下叫住那老人,问个清楚。
却原来这老人是萧家庄人士,这次是受村人所托来卖粮的,以后还有许多要卖,谁知道竟然这么不顺畅,活生生少了半石,真不知道以前自己没用斗子事先量过的时候,还被他们坑蒙了多少去。
秦峥听了这个,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当下叫了这萧老爷子,去了一处茶馆喝茶,问明了这萧家庄一年的产出,如今的屯粮后,便道:“若你愿意,从此后为我供粮,我比他们给的价格多一成,斗子也绝不欺诈,但只是,这粮食万万不能有半点杂质,更不能有半分掺假,如何?”
这萧老头先是狐疑地看着秦峥,毕竟这么个半大毛头小子,莫不是戏耍自己的,待要问时,一旁的茶馆伙计却是认识秦峥的,便一甩那肩头的布巾,笑道:“你个萧老头,可是交了好运道,你当这是谁,这是咱十里铺一人饭庄的秦老板,那一人饭庄的生意,做得可是红火,自然不会欺瞒了你去。”
萧老头竟然也是听过一人饭庄的,闻言大喜,忙抱拳打恭,连连答应下来。一时两个人又详细合计一番,诸如何时运来,都需要哪些米面杂粮,以及价格等等。
当下双方皆大欢喜,一个解了供粮之忧,一个解了卖粮之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