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峥倒是无所谓的,左右她从来不曾在乎过,况且如今淡了这么多,全然不似当初的狰狞,就更加不在乎了。
这一日傍晚时分,三个人坐在老柳树下,就着一块石,正吃着秦峥烤制的野兔肉。这兔肉是先用腐乳和孜然等卤过,然后再上火烤制的,更兼秦峥悉心调制。待烤完后,却见外表绛红,肉质鲜嫩,卤香浓郁。偏这秦峥,最是在意那吃食的外相,于是将兔肉切片,洒了椒盐粉,装盘后,还点缀了新买来的农家绿莹莹的小瓜片并几颗樱桃,真个映红掩翠,惹人垂涎欲滴。
秦峥又将山间野菜拿麻油和芝麻蒜泥凉拌了,配着平日里腌制的劲道野鹌鹑蛋,别说是游喆,便是路放,都吃得停不下嘴儿。
几个人正吃着时,忽然闻到一阵鞭炮声响,噼里啪啦传来,好不热闹。游喆不由道:“这个村子里向来安静,怎么忽然这么热闹起来。”
路放微一沉吟,道:“不是仲秋节了?”
秦峥抬眼,却见天上明月朗朗,恰此时风轻,有桂花清香伴清风而来,沁人心脾,便点头道:“看来真是仲秋了。”
想着刚来时,正是六月末,末伏之时,如今转眼间竟然是仲秋时分了。山中不知外面事,不知道路家军如何了,凤凰城又如何了,还有十里铺的人们,是不是已经从凤凰城之东望垠之地安全返回家乡了。
秦峥刚说完时,却听游喆一声惊呼,指着远处道:“快看!”
却见不远处的村落,竟然数百盏灯火燃起,瞬时将这个小村落照得灯火通明。那些灯火竟然仿佛在村内行走,仿若游龙一般。耳边又听到村人的阵阵欢呼之声。
游喆吃饱喝足,见此情景,不由捋着胡子笑道:“不如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路放见秦峥眸中闪着兴味,又想着最近这些日子她身子好了许多,便点头道:“好。”
说去便去,三个人沿着山路,走过露水打湿的山间小道,不多时便到了村口。越是到了村口,那灯火越是明亮耀眼,耳边也传来众人的欢声笑语。
只见村人们用红纸扎成灯笼状,里面燃着烛火,然后再拿一根竹竿将灯笼拴在竹竿上,将竹竿高高悬起,举着在村子里到处游走。你也举着我也举着,远处看恰似火龙一般。
一时又有一行人行来,却是五六个人,抬着一个泥做的兔子爷,兔首人身,披甲胄,插护背旗,脸贴金泥,身施彩绘,手做捣杵状,竖着两只大耳朵,好不诙谐。
有村人见他们几个,知道是外人,倒也热情,便解释说:“这是兔儿爷,每到仲秋时分,我们都要玩兔爷。”
秦峥听得好笑,还不知道这里竟然有这等风俗,想着传言月宫里有兔子,于是仲秋节便玩兔子了?
正说着,有人敲锣打鼓而来,也抬着一个兔子,却是一个骑着虎的兔子,很是威风。当下人流攒动,秦峥也跟着凑热闹,前去看兔子,路放见此,忙挽着她的手跟着。
游喆本要前去跟着,无奈被人一挤,竟然不见了他们,鞋子也掉了。只好坐在一旁清静处穿好鞋子,口中念叨着,年轻人啊,不懂事,也不等等他这老人家。
秦峥和路放跟着人流往前看兔子,又看人家燃起灯来,将整个灯笼烧了,一时有小孩子起哄,秦峥也跟着胡乱起哄了一番。灯火映衬在她脸上,倒是看着她像个红光满面的,全然没了以往的病气。
路放本不想她太过劳累,但看她兴致正高,便也不说什么了,只在一旁小心护着,一不让人挤了她,二不让灯火溅到她身上。
也不知道玩了多久,这村人们竟然没有散去的意思,拉住一个一问,原来他们有守月的风俗,说是越是守的时候长,以后的寿命也就长。
路放便要劝秦峥回去,谁知道秦峥也着实累了,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墩子上,道:“渴了,你去讨杯水来我喝。”
路放见一旁人家开着大门,灯火也是亮着的,便扶起秦峥,道:“外面到底凉,我们进去,借地歇一歇,喝口茶水。”
待进了大门,却见正屋门开着,里面摆着香案,香案上有月饼,瓜果,并摆着桂花酒,一家有老有小,都在那里围着呢。
路放刚要上前道明来意,那个中的小孩子却是认出他们来,道:“咦,倒是眼熟。”
这家主人是个彪形大汉,走出来看他们二人,却是一惊,忙上前道:“这不是秦兄弟吗?”
秦峥打眼望去,却并不是别人,而是当日的彭家兄弟中的老三,一旁是彭家三娘子并孩子。
昔日同为逃难人,没想到今日在这荒野僻村相逢,一时之间竟然有无数的话,彭三道了别后种种,彭三娘子却是惊讶地看着秦峥的打扮,这怎地,竟然是个姑娘家?
秦峥笑了下,承认道:“当日逃难,只好女扮男装。”
彭三虽然也是诧异,不过倒也见怪不怪了,逃难的时候什么事没见过,秦峥女扮男装却也是常理。
一时彭三又提起自家兄弟,说是当日和两位兄弟失散了,自己在这牛家村安家落户,还不知道他们到底如何了呢。
秦峥想起彭大,记起当日那父子被高登拴在马后活活拖死的情景,几乎不忍提起,不过到底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