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心茫茫然地看着四周:“不知道,这天地之大好像已经没有我容身的地方了。”原以为逃离了紫禁城便又有一番天地,只可惜,这天地太广袤,却没有她可以去的地方。
“不如跟我们一起走?”聘远道。
“跟你们走?”绣心自嘲地一笑,往事仍历历在目,怎么跟他们走?“然后呢?还像我入宫前一样,叫我在你们两个之间选择吗?不,我做不到,我说过,宁可一辈子维系我们之间的友谊,也不愿意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你们明白吗?”
这次鄂硕却没有沉默,他心中早已有了计较。“我明白,所以带你走的只有聘远一个,世道这么乱,我不过是个普通的大夫,根本保护不了你。”只恨自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若要保护她,只有靠聘远了。
“鄂硕……”聘远有些迟疑。
鄂硕却似看开一般,说得洒脱:“别婆婆妈妈的,答应我,一定要让绣心幸福,否则我饶不了你。”这样说着,心里却微微地发涩。这样的决定,只希望是对他们三个人来说最好的一个结果。
聘远只得答应:“你放心。”
鄂硕拍了拍聘远的肩膀,转身向前方走去。希望他所托的是个对的人,希望他可以让她幸福。他是相信聘远的,所以心中哪怕再有不舍,也不能再说些什么。
“鄂硕——”绣心冲上去从背后抱住他,不知该说什么。这个男人,这样地对她好,凡事只是为了她去着想,她该拿什么来报答啊?她喃喃地问:“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有缘的话,一定会。”鄂硕释然地答道,有缘,这有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他宁愿没有缘,从此她与聘远过着幸福的日子,不再回首找他。他只想她过得幸福。
血红的夕阳将鄂硕的影子拉得颀长,远远地望着,他就那样离开了,离开她的视线,让她的心里仿佛一下子空落起来。这选择是他帮她做的,可他做这选择时自己的心里又承受了多大的痛苦?
“他很爱你。”聘远上前沉沉地说道。
是啊,他很爱她,可她却无以为报。“我欠他的太多了。”绣心喃喃地说。
聘远将她轻轻搂入怀中,他也欠鄂硕太多了,他们都欠他的太多了啊。
癸酉年的叛乱就这么过去了,嘉庆帝心力交瘁,崩逝于热河避暑山庄。二阿哥绵宁继承大统,年号道光。他登基后,一直派人在民间查访失踪已久的侧福晋钮祜禄·绣心,可惜始终没有她的下落……绵绵的宫墙,早已隔断她的音讯。
五年后的一天,嘉庆帝正在养心殿的书案前批阅奏章,大太监李长安请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连头也未抬,只问什么事。就是那样平静的一天,一切都跟上一天、上上一天没有什么区别。李长安却道:“万岁爷您看,谁来了——”他心中挂念奏折里的事情,只是匆匆抬头一瞥,不料却看见了她。李长安闪至一边,她盈盈拜倒,口呼万岁。
“绣心?”他有些不确定。难道真的是她,他苦苦找了五年的绣心?这是真的,他并不是又一次在做梦吧?她默默地抬头,嗓音中已然带了一些颤音:“皇上。”竟然真的是她,上天将她还回来了。他心中激动,早已忘记什么君臣礼节,上前扶起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仍是那双手啊,五年前在他最危难的关头紧紧握着他的手的那双手,这样的纤弱。“快,快起来,让朕好好看看你。”他一时之间再也说不出来旁的话,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她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只得含羞低头:“皇上这么看臣妾,是不是觉得臣妾有点老了?”
他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只是傻傻地答道:“不不不,绣心还是跟以前一样明艳动人。”眼光如同痴了一般,只是紧紧地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想把这五年的空白补回来。
“告诉朕,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他突然想起他已寻了她五年,为何她现在才出现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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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一入宫门深似海(4)
“臣妾当日逃出皇宫,被一位老师太所救,之后就一直住在山上。不久前老师太过世了,臣妾下山化缘,才知道皇上在找臣妾……”她平静地叙述着,他听着只是心疼,这些年,苦了她了。
“这些年委屈你了,朕答应你,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吃一点儿苦。”他信誓旦旦地保证,心中已然满是欢喜。原来她并不是不想回来,只是不知道他在找她而已。突然想起她一路的辛苦,忙向李长安吩咐道:“李长安,娘娘车马劳顿,你先领她下去休息,待朕批完这些奏折立刻过去找你们。”
李长安应了下去,可才走出没几步,忽然又转回头来问道:“奴才斗胆向万岁爷请示,娘娘还没册封,奴才该往哪个宫领?”
他有些迟疑,这倒是没有想过。绣心却早一步说道:“皇上,臣妾无才无德,哪有资格册封为妃?只要能常常看到皇上,陪在皇上身边,臣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说得那样平静,他心中全是内疚。当日她冒了生命危险来救他,若没有她,恐怕……难道他就真的连个名分都给不了她?思及此,就近拿起龙案上的纸笔在白纸上写下大大的一个“全”字,这个字配她,却是相当。
“传朕旨意,钮祜禄·绣心端芳大雅,敏慧冲怀,乃朕继位前先帝亲选之侧福晋。昔日林清之乱,舍身救朕,恩泽天下,德庇六宫,今承先帝遗旨,特封钮祜禄·绣心为储秀宫全妃,受五品俸禄,钦此。”道光朗朗地说道。
绣心忙跪倒拜谢,他扶起她,略含宠溺道:“谁敢说你无才无德,在朕心里你是十全十美的。”
李长安率着众奴才忙给绣心行礼,口呼:“全妃娘娘吉祥。”道光帝心中欢喜,不由得笑出声来。而绣心只是淡淡地微笑,有一种难以觉察的疏离。
绣心随着李长安往储秀宫走去,这红墙金瓦依旧这般绚丽,这婀娜的宫柳依旧随意地摆在风中,她还是回来了,又回到这个关金丝鸟的笼子中,仅仅供人玩味和欣赏,可却还是遇上了他。
鄂硕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那个粗布旧衣的人,是她?“绣心?”他试探地叫道,却不料大太监李长安先开口说道:“大胆,全妃娘娘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吗?”
全妃?他心中猛然一震,赶紧匍匐于地;“臣惶恐,请娘娘降罪。”嘴上如此说着,心中却有千百个疑问,她不是已经随着聘远远走高飞了吗?怎么会又让他遇上她,还是在这重重宫墙之中。
绣心摘下手中的戒指,塞入李长安手中:“李公公,我跟西林太医是旧识,可不可以让我们叙叙旧?”
李长安会意一笑,道:“那奴才先去储秀宫打点一下。”待长安离开,她忙伸手扶起鄂硕,问道:“鄂硕,这些年你过得好吗?”这么多年了,这宫柳依旧,她对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有这句问候。
“谢娘娘关心,臣很好,去年——成亲了。”他略微尴尬地答道。
绣心愣了愣,明知不可以不应该,心中还是涌出了一阵失落。继而她笑了:“应该的,你不小了。”总不能为了她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