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他所料,她还在停车场,试着发动她的老爷车。敬桐站在她车窗外面,手上拿着她刚丢下的钞票。
“你忘了你的东西。”
她瞥他一眼,不理会他,越着急,越生气,越是发不动车子。
“你下来,让我帮你试试。”
嘉茹自己又试了一会儿,引擎总是无力的干吼一声便掉回死寂。最后她只好放弃,绝望的下车。不论她多么不想接受他的帮忙,她总不能在这耗上一夜。
不料她走出车子之后,他却把她圈在车子和他的身体中间,双手稳稳按在车子上,使她无法动弹。
“你要做什么?”她屏息瞪着他。
“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我说过……”
“我知道你说过什么。我听见了。”他俯视她。“你究竟为什么这么恨你父亲,嘉茹?”
“我不认识他。试问,你如何去恨或爱一个你不认识的人?”她的声音和身体都在颤抖,只仍固执、顽强的高扬着下巴,
“你为何不间断地向一个你声称『不认识』的人索取金钱上的资助,却在他垂死之前,连见他一面都不肯?”
仿佛头顶猛地挨了雷殛,嘉茹好半天说不出话,消化不了她听到的消息。两个消息。她的脸庞血色尽褪,轻轻抽了一口气,背靠着车身以支持她发抖的膝盖。
“垂……垂死?”
敬桐点点头。“他得了绝症。一个星期前医生告诉他的,肺癌。”
她盯着他的眼睛,咬牙吸一口气。“”这又是什么诡计?“
她苍白的模样使她显得柔弱可人。敬桐忽然有股强烈的冲动和欲望,想将她颤动的身躯拥入怀里,想吻她哆嗦的唇办,想看她是不是真的血液裹没有一丝人性的感情。
“我真想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做的。”他对她低吼。
他吹在她脸上的热气令她感到晕眩。很久以前她就停止对男人产生任何感觉了,而这个何敬桐却逼得她神智不清,不知所措。
她抬手推他的胸膛。“你不妨去问你的老板,如果他认为我是他女儿,他该可以清楚的告诉你我是如何制造出来的。”
敬桐的脸俯得更低,嘴唇几乎碰到她的。“我想是和你跟你丈夫制造你儿子同样的方式。想想看,要是你儿子将来有一天,在你对他付出一切之后,翻脸将你视做陌路,你有何感想?你有何感受?”
儿子?昏乱、气急中,嘉茹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她哪来的儿子?
“你干嘛这么关心?他花了多少钱请你来当说客?”
“不会比花在你身上的钱多。你不承认他是你父亲,甚至听到他有病也不肯表示一点关心,你为什么要用他的钱?”怒气猝地毫无预告的冲了上来,他不确知他气的是她的无动于衷,还是他的过分热中。“为什么你需要钱缴学费的时候,他是你的父亲?为什么由他来支付你婚礼的开支,你却没有要他去主持你的婚礼,甚至连张邀请的卡片也没有?他供你念完大学,又到意大利和德国去深造,你的毕业典礼也没有邀请他出席,为什么?”
嘉茹觉得她的脑子里像投下了一颗轰天雷,她的耳朵呜呜作响。他的指控刷掉了她脸上的血色,冰凉了她的血液。
眼泪不知几时泻进她眼眶,她几乎咬破下唇地忍住不让它掉下来。她猛地一把推开他,跳进车子里,把车门反锁。
幸运地,这次钥匙一扭,引擎就启动了。她不顾一切地全力踩上油门。
一直到她的车子完全消失在黑夜中,敬桐犹楞在原地喘气。这下可好,事情本来不会这么糟,现在可救他给搞砸了。
(祖安和我去艺廊了。不要担心,中午我会送他回来。风。)
嘉茹把易风留的字条捏在手里,跌坐在祖安床上,一手撑着还在抽痛的头。
她昨晚回来时,祖安早巳睡了,易风在客厅看杂志等她。但她情绪太激动了,没和易风说一句话,便冲进她房间,任易风在房门外轻声喊,她也没理她。
她哭了很久才疲倦的睡着。怕易风听见,也怕吵醒祖安吓到他,她用枕头蒙住脸,小心的低声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