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可算是骑虎难下,他什么意见都不敢再说,偏偏上面的夜瑾言还在盯着他,他又不能不说,可是这样的情况下,说多错多,到最后他的小命能不能保住可就是个未知数了。
“嗯?”夜瑾言修长的手指捧起了酒杯,仰头饮下,目光却还放在郑大人的身上,满是磁性的好听声音拉长了音调,在殿内众人听起来却根本像是催命的符咒一般。
郑大人张张嘴,喉咙像是被塞住了一样,焦虑和恐惧让他什么声音都挤不出来。
这时,一个清脆而宁静的声音响了起来,淡淡的好似山涧中的清泉,泠泠而响,将满殿紧张的气氛给打破了:“皇上,臣女有事禀奏。”
夜瑾言见她起身开了口,立刻坐直了身子,甚至不自主地往她那边倾了倾身子,原本还挂着威逼神色的脸上立刻换成了温柔,“无暇,你该唤朕皇兄的。”
无暇抿了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嗔怪,却也没有拂他的意,“皇兄。”
“这才对,”夜瑾言点点头,“有什么话说吧。”
“皇兄,臣妹以为,郑大人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就算臣妹回宫小住,这么多天也差不多了,虽然郑大人不知道其实臣妹住在宫中是为了治疗手疾,但是不知者不罪,皇兄英明神武,体恤臣民,一定不会多和郑大人计较的,对吧?”
夜瑾言眉梢一挑,凤眼灼灼,含着笑意看向她有些讨好的笑意,不由勾唇道:“什么好话都让你给说尽了。”
见着夜瑾言笑了,整个大殿里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郑大人更是在心里对无暇感激涕零,他这条命可算是能保住了。
无暇轻笑:“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哦?这么说来你是要回君府去,不愿在宫中陪伴为兄了?”
夜瑾言宠溺中带着哀怨的语气让众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再次见识了皇上能将珍琳公主宠到什么地步,在这么多官员面前,在这么严肃正式的场合,都能自称为兄,而不是朕。
虽然不合规矩,可是现在谁也不敢去挑刺了。
“无暇往后会时常进宫陪伴皇兄的,眼下如果在住下去,只怕皇后嫂嫂也要吃醋了。”无暇一边说着,一边朝他旁边的皇后调皮地一眨眼,只是眼中含着祈求。
皇后自然不负所望地,笑着劝道:“往后臣妾会时常宣召无暇进宫的,皇上还是不要再为难无暇了。”
夜瑾言这才点点头:“那在宫中用完晚膳再回去吧。”
这也算是他在让步了,无暇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再继续辩解下去“谨遵圣谕。”
无暇这边说完了,夜瑾言才又看向了郑大人,可怜的郑大人还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等着夜瑾言的问话,从他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以及微颤的身体就能看得出来他的痛苦。
“行了,你也坐回去吧,大过年的别弄出病来,那就是朕的错处了。”
郑大人松了口气,继而又惶恐地深深一揖:“微臣惶恐。”
“别惶恐不惶恐的,只要你以后说话做事动动脑子,朕也就谢天谢地了,活着这么大的年纪,又是言官,脾气直一点倒没什么,但是没脑子那就不应该了,被人多说几句就头脑发晕地站出来谏言,被当枪使了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你是打量着朕不会要你的命还是怎么的,朕能容你直谏,却不能容你恃宠而骄,明白吗?!”
夜瑾言这番话说的实在太直白了一些,不是隐晦的敲打,而是直接的警告,甚至连他被人利用当枪使都明确地指了出来,在这么多人面前说他不长脑子,实在是让他下不了台,但是皇上能这么说他,也侧面说明了皇上现在对他还满意,还愿意用着他。
如果不想再用他,皇上才不会这么费心费力地开口,直接扣个帽子,一句口谕就直接摘了顶戴花翎滚回家种地去了。
所以郑大人此刻不但不觉得难堪,反而觉得很激动,热泪盈眶,弓着身子连连称是。
众人也是或羡慕或嫉妒地看着他,于是谁也没有看到,郑大人身后的一个侍从,目光隐晦地朝君子墨瞥了几眼,而君子墨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
然而这一幕却被夜瑾言看了个正着,面上神色丝毫微变,口中也在说着训斥的话,眼底却闪过了冰冷的光彩。
无暇开口为郑大人解围之后,便老实地坐着当个隐形人,只是在听到夜瑾言那意味深长的“被当枪使了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之后,猛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控制不住地朝君子墨那边看了过去。
正对上君子墨看过来的目光,深沉而冰冷,他看着她,抬手饮下了一杯酒,唇角微微地勾起肆意的弧度来,好像是在说:“就是你想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