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开始围着她重复同样的话,说她将来是要做皇后的,交好的朋友自此疏远,宫规礼仪严厉苛刻,强硬将她往皇后的模子里套,她被无形的大山压得喘不过气。
沈容音终于承受不住,趁夜色偷跑出府。
走投无路,只能藏进宗云谏的书房,蜗牛似得蜷缩起自己,却被他揪了出来。
他早已长成个温雅少年,比儿时更加谨守规矩、克己复礼,他也早早自觉回避起了她。
沈容音积压已久的满腔苦闷委屈,终于在他面前决堤而出,她忍不住冲上去拽着他领口,埋头大哭了一场,旁人都可以变,唯独他,他怎么可以也变了?
那天的宗云谏,生平难得当众撒谎,说未曾见过她,打发走侯府前来寻人的小厮,由着她哭湿了身前的衣襟,很久很久,才嗓音极低地劝慰出句:
“做皇后万人艳羡,哪里不好?”
“我不知道……”沈容音为难地皱眉摇头,她想他是违心说那话的,不然他会笑着告诉她究竟哪里好,她眉心蹙起忧虑恐慌,“四哥,若是将来我心仪之人不姓萧,那怎么办?”
做皇后就注定嫁作萧家妇。
她没得选。
而这个问题,纵使博闻如宗云谏,也只能沉默。
“四哥,我不想做太子妃……”
沈容音半梦半醒过来时,惺忪朦胧地,正听见自己口中喃喃这话。
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日里见过了陆行渊,梦里都还记着辩解,沈容音心口闷闷的,那人都转了性儿,将她爹爹关进了大牢里,她还给他解释什么?也不知这几年他都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
她转过身,从枕头底下拿出玉环,片晌出神。
可躺在教坊司满鼻的脂粉气里,她突然猛地想起,燃在陆行渊房里的那瓶欢情香……
那、那应该会有人去灭的吧?
夜色渐深,漆黑的天幕中一轮圆月高悬,相府寝阁,陆行渊满腔燥热地睁开眼。
寒冬腊月的晚上,窗外的西北风吹得萧肃作响,他通身的热汗却直浸透了寝衣,整个人好似刚洗过场热水澡,却只是没有半分清爽,光剩下满身的粘腻与躁动。
躺在枕上胸膛沉沉起伏数下,陆行渊掀被起身,望见榻上狼藉,两道英挺剑眉深重皱起。
“来人,备水!”
寝阁里传来道低沉吩咐,外间值夜的小厮婢女,顷刻间听唤而动,整个明澄院渐次亮起来,小厮抬着水进盥洗间,婢女们前往榻边换完被衾,出来脸都是羞红的。
盥洗室里要的全是冷水,寒凉刺骨,偏陆行渊通身都沉进去,也难消解肺腑满腔燥热。
他只需闭上眼,胸怀中的盈盈流动的水波,便都仿佛幻化成女子的模样,娓娓依偎在他怀中,泫然若泣的双眼泛着绯红,她一声声地唤“四哥”,像是祈求,更像是娇怯。
梦醒那刻充盈胸怀的怅然若失,教人倏忽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只不过见她一面,何至于此?
她在他眼前褪尽薄衣轻衫时,他分明也未见得有多心潮涌动。
这般受欲望驱使掌控的行径,令他厌恶,早知如此,他就该直接干脆了断地杀了她!
陆行渊睁开眼,灯火映着沉黑的眸底薄怒翻涌,更添几分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