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倔强的小媳妇坚决不同意拆卸自家的门板,有个住户灵机一动,跑去将老何家那块被扔在院里某个角落里的门板给扛了过来。
住户们又在堂屋里支上两条长凳,将门板搁在上面,这就解决了吉祥板的问题。
贺老三停灵三日,三位大爷忙前忙后,不仅喊来了吹丧班,还雇人在后院搭了浮棚,供亲朋好友吊唁拜祭后休息用餐。
本来大院里有现成的厨师,但现在谁也不提。二大爷让人去街边喊了一个公私合营以后辞职回家的厨子来掌勺。
中午弄了些青菜萝卜,煮了些稀粥,又蒸了一些炊饼,虽然没有鱼肉,但大家也还满意。
第二天午饭前大院的邻居们除了老何家都来灵堂前拜祭过了,也都随了份子钱。
最瞩目的是三位大爷。一大爷虎目含泪,毫不吝啬地随了一百元份子钱;二大爷叹息着随了十元;三大爷阎埠贵不仅随了份子钱,用张白纸包了一块一分钱,白纸封面上还写着异常沉郁苍凉的两个大字“奠仪”。
另外三大爷还不辞劳苦,现场泼墨挥毫,龙飞凤舞地写了一副的挽联挂在东边墙壁上。
上联写“英年早逝天地泣”,下联道“壮志未酬山河悲”,落款为“阎埠贵泣挽”。
西边墙壁上却也挂了一副挽联,只见上写“夫妻恩,今世未全来世再。血雠债,两人共负一人完”,落款是“未亡人”。这副挽联用狂草写成,汪洋恣肆、龙蛇乱蹿。
住户们大多是文盲,很少有人去看墙上的挽联,就算去看也看不懂。
自诩看书读报有文化的侯川南中午从厂里赶回来拜祭,倒是仔细看了墙上挂的挽联。
三大爷写的楷书他每个字都认识,令他十分诧异地是西墙的挽联,他竟然一个字都不认识。
看着身旁仰头盯着挽联看了半晌的常大爷,侯川南十分困惑,‘难道这个靠捡垃圾为生的老大爷竟然也懂这么高深的文化?’
他也不好意思去问,只好挠头无趣地走开了。
第二天上午街道办妇代会派来了人员,送上了花圈,慰问了贺三媳妇,让她务必坚强勇敢,有任何生活上的困难都可以去妇女联合会寻求帮助。
贺三媳妇含泪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红星轧钢厂李副厂长亲临现场吊唁,虽然贺三不属于工伤,厂里还是特批了三十元慰问金。
临走前李副厂长还特意上前安慰了贺三媳妇一番,让她以后生活遇到困难尽管来找工厂领导。
对于贺三这样一个具有良好技术水平、高尚职业道德,热爱集体、团结工友、遵纪守法、无私奉献的优秀职工,工厂领导们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不会因为他意外离世,就不管不顾,让他的爱人家属凉了心的。
贺三媳妇含泪点头,低头弯腰表示感谢。
李副厂长前脚刚走,一条雪白粉嫩粉团一般的小狗叼着一个白信封跑了过来。
住户和吊客们都感到十分惊奇,有的还伸手动脚去阻拦。
那小狗却无比灵活敏捷,一路左闪右避,电光石火间就蹿到了贺三媳妇素白的罗裙前。
它将口中的信封放在地上,两只后腿撑地,人立而起,前爪合拢,竟然对着吉祥板拜了三拜。
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心中诧异,怀疑这小狗已经成了精怪。
当小狗洒然跑开时,竟然没有人再去恶意阻拦。
忙忙乱乱的三天很快过去,低沉的大号响起,勇敢的小媳妇已经变成了披麻戴孝的倔强小寡妇,她眼中无泪,脸若寒霜,拿起一把笤帚在吉祥板上扫了一圈。
贺老三没有父母兄弟,只有一些远房的亲戚,还都不在四九城。
没有子女打幡,只有小寡妇抱着灵牌跟在抬杠人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