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吧。”沈静仪轻轻地说着。
谭旭辉重重地点了点头,表情凝重而肃穆,他下意识地握紧沈静仪的手。不给自己思考的时间推门而入。
里面只有任杰圣一个人在,对于任杰圣,谭旭辉并不陌生。虽然小时候受过他不少欺负,但经过那次的长谈,他对他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没有了恨,反而有种奇怪的感觉。有时候谭旭辉常在想,那就是亲人的感情吧?
任杰圣见到谭旭辉很意外也很高兴,急忙坐椅子上站起来:“旭辉,你终于来了。昨晚医生又下了一次病危通知,我真怕他撑不到你来。这几天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醒来就问:旭辉来了吗?”说到这里,任杰圣看了眼病床上骨瘦如柴的任万山,不由红了眼眶。
谭旭辉木纳着上前上一步,此时的任万山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英俊的脸变成风干的橘子皮,炯炯有神的双目紧闭着,沉沉眼袋的是病痛折磨的痕迹。
大大的氧气罩维持着他最后一口气,他是在等自己吗?谭旭辉,突然觉得好难受。
心中对他的怨和恨在这一刻变得那么渺小,如果放下仇恨能让他恢复健康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
可是……
“旭辉,爸爸自从得知自己生病以后就一直非常想见你,又觉得没有脸见你。他常常说,他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妈妈,他不配当你爸爸。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很想见你,如果见不到你,他是不会安心闭眼的。”任杰圣在一旁说着。
谭旭辉自从进入病房后,一句话没说,表情也没变一下。但是,他握着沈静仪的手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沈静仪知道他此时心中正承受着无尽的煎熬,恨了那么久,他一定想有一天风风光光地站在他面前,告诉他,没有了他的庇荫,他一样能成功,一样能过得很好,甚至更好。
可如今面对一个躺在病床上浑身插满管子,随时有可能停止心跳,呼吸的老人,他还能争什么?
“伯父什么时候会醒?”沈静仪问着任杰圣。
斯文俊雅的外表,高大俊美的体格,加上那份良好的教育薰陶。任杰圣给沈静仪的第一印象就是,成熟沉稳。
他应该是商场上的百战名将,但在面对亲人脆弱生命的离世时,他同样无能为力。
“不能确定。他刚刚才睡着没多久,有时候一会儿就醒了,有时候要睡几个小时。”望着沈静仪回答着。
也许阴天的关系吧,偌大的房间里竟显得十分幽暗。空气中除了药水味,还有那股令人窒息的凝重。
“伯父的病真的没法治了吗?”看着病床上的任万山,沈静仪怎么也无法将那个叱咤商场的大人物联系在一块儿。
生命就是这么脆弱又渺小,人在宿命面前常常是束手无策,无力回天的。
“能想的办法都想了,能找的医生也找了,都没有办法。医生说,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的。我想是他心里还有未完的心愿。”说话的同时,深深看了谭旭辉一眼。
沈静仪对任杰圣安慰性地扯开一抹笑,随即视线集中到谭旭辉身上。只见他绷得死紧,像在拼命压抑着什么。
与她相握的手已沁出密密的汗,身体僵硬如石,目光始终定在任万山身上。像是在看他,又似透过他回忆些什么?!
第2卷 是爱,还是伤害? 恍如隔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病床上的任万山像是要永远沉睡一般,紧紧闭着双眼,若不是心电图上那条弯弯曲曲的曲线依然在跳动,谭旭辉还真以为自己永远也见不着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
天慢慢暗了下来,外面下起细细密密的小雨,在谭旭辉的坚持下,罗威先陪伊艾儿回酒店休息。
尽管,伊艾儿撒娇着说,想要留下来陪他,可在谭旭辉冷峻的表情下,她不得不妥协。
说实话,她也真受够了这医院里的药水味,她怕再多呆一会儿,她就会被这刺鼻的药水味给活活呛死。
送走了罗威和伊艾儿,病房一下子空旷了不少。任杰圣的公司有点急事他先回去处理了,病房里只剩下谭旭辉和沈静仪两个人。
安静和沉闷的气息在空间里流窜着,谭旭辉的目光始终停在任万山脸上,他在寻找着什么?
是他曾经的威严,还是冷漠?或者,那天带他走时,脸上浮现的亲切的笑?抑或是一些连他自己都理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沈静仪静静地陪着他,她知道这一刻再多的安慰都是一句空话,也是多余的。
她唯一能做的只能静静地陪着他,给予他无声的力量和支持。不管你长得多大,飞得多高,是人都渴望有个家,有父母、亲人、兄弟姐妹!这是人的本能,也是最纯然的感情。
沈静仪知道任万山曾经给了谭旭辉不少伤害,但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强撑着一口气,只想见儿子最后一面的老者。她的心中没有怨,没有恨,只有无限的悲。
过去的事她没有参与过,无法评说,谁对谁错,孰是孰非。世上的事是没有绝对性的,即使有错,面对这样一个挣扎在生死边沿的老者,一切都将烟消云散了。
病房里很安静,安静得除了医治器械发出的细弱声响外,几乎没有一点别的声音。
不知又过了多少,在这一刻的等待中,每一秒都是煎熬,每一分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外面的雨势渐渐加大,淅沥的雨声指挥拍打着玻璃窗,似在为谁而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