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相公,每顿饭吃八分饱,对身体有益,所以方才只有三分饱,剩下的五分想陪晟儿一起吃。”青黛笑得慧黠,想到在公婆面前,不能有一丁点的错误,肚子再饿也吃不下。
朱骥云当然不想让她专美于前了。“那么就再多准备一副碗筷,我刚刚也只吃了三分饱,想陪晟儿再吃一点。”
“相公这是拾人牙慧,了无新意。”她嗔笑地说。
见妻子眼波流转,更添了几分妩媚,朱骥云清了清喉咙,勉强转移注意力,弯身抱起蹲在地上的儿子。“晟儿,饿了吧?”
小小的脸蛋上没有太多表情,不过大眼下意识地搜索向青黛,看到她之后便不再移开,看得比什么都还要来得专注。
青黛对晟儿笑了笑,才对丈夫说:“先进屋里去吧。”
当他们一家三口跨进门槛,就像是真的一家人,不过青黛心里也很清楚,丈夫还没有对她完全敞开心胸,还不想让自己走进他的心,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急切,想要顺其自然,但却忍不住希望这个男人也会同样喜欢自己。
她应付得了公婆,对丈夫却有些束手无策。
又到了对朱骥云来说,相当难熬的夜晚。
不过今晚当他走进了房门,却见妻子坐在烛火旁缝衣裳。
“还没睡?”他还以为她睡着了才进来的。
青黛仰起螓首,给丈夫一个微笑,只见她头上的发髻已经解开,一头青丝垂落在肩上,看来比白日娇弱几分。“我在等相公,所以趁这个时间把晟儿的衣服拿来补一补。”
“这些事交给婢女去做就好了。”朱骥云在桌旁坐下来说。
她扬高嫣唇。“我不知道皇亲国戚和王公贵族都是怎么做的,不过在咱们平民百姓里,都是母亲帮孩子缝补衣裳。”
“谢谢。”妻子的话让他心口一窒。
“不用客气。”青黛想要的不是这两个字。
朱骥云看着在烛火映照下,妻子唇畔的笑靥仿佛在蛊惑着自己,让他体内累积的欲望又蠢蠢欲动了。
“你刚刚说在等我,有事吗?”他用说话来让欲念转移。
“我只是在想……如果相公愿意的话,可以告诉我晟儿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当年又是如何进入王府的?”青黛睇着他再度紧绷的脸孔,似乎不愿多谈,于是多解释两句。“我知道这么问会触动相公的伤心处,也不是因为嫉妒才想要知道,只是多了解她的事,或许对晟儿也有帮助。”也能帮助我多了解你。她在心中默默地加上这句。
朱骥云望进她真诚的眼底,紧箍的心也跟着松动了,过了半晌便听到自己的声音。“晟儿的生母……是个天真单纯的好姑娘,那年我才不过十九岁,有一天到山里骑马打猎,结果马匹受到惊吓,而我也因此跌下马背,脚踝跟着受了伤,一时无法行走,正好遇上出门采野菜的紫萝,她是个羌族姑娘,从小就生长在山野之间,根本没有防人之心,也不知道我是好人还是坏人,便将我带回家中医治……”
见朱骥云说话时,嘴角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那对他来说是难得会有的表情,青黛心底有些泛酸,不过一方面也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道理,另一方面更高兴当时晟儿的生母出现,才能及时救了丈夫。
“等我的脚伤好了之后,除了报恩,也因为紫萝是那么平凡却又心地善良,跟她相处真的很自在,也很快乐,觉得自己不是什么滕王世子,只是个普通人,也因为这样的想法,我征求了紫萝双亲的同意,将她带回王府……”说到这儿,他的眼神有些激动起来。“不过爹娘因为她的出身,只同意让我收她当侍妾,不能成为我的世子妃,紫萝更因为喜欢我,宁可忍受那些冷言冷语,也想跟我在一起。但是过没多久我便发现,她真的无法适应王府的生活,这儿跟山里自由自在的日子完全不一样,人与人的相处更是天壤之别,尤其是娘总是不断地挑剔她,让紫萝更加畏惧,天天担惊受怕,宛如惊弓之鸟般。就在我考虑要不要让她回家时,紫萝发现自己有喜了……”
朱骥云眼神再度黯淡下来。
“我原本以为只要生下孩子,爹娘就会真正接受她了,只是没想到等晟儿到了两岁,开始发现他不太对劲,娘把所有的责任都怪在紫萝身上,而生完孩子之后,紫萝的身体就不好,不管我怎么安慰,要她不要担心,说我绝对不会抛弃她和晟儿的,但她的病情依旧愈来愈重,晟儿还不满三岁,她就离开了人世……就因为我一个自私的念头,硬将紫萝带进了王府,是我亲手害死了晟儿的生母……”
他将沉痛自责的脸孔埋在手掌心中,头一回在青黛面前露出压抑的情绪,让她看见自己的内疚和罪恶感。
青黛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总是心事重重的、为什么不快乐了。“所以你才想要娶个遇事能够冷静,个性也要坚强勇敢的女子,你是怕会重蹈覆辙?”
“尽管看到紫萝的痛苦和恐惧,但是我却保护不了她……又怎么能再害另一名女子?但是我却害苦了她和晟儿……”朱骥云的嗓音从掌中闷闷地传了出来,他真的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她将小手伸过去,轻覆在丈夫的手背上,希望他抬起埋在掌心中的脸孔。“你什么都不用怕,我比你想像中的还要坚强、还要勇敢,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这一点相公要相信我。”
闻言,朱骥云缓缓地抬起头,俊脸上布满痛楚的线条。“我相信你办得到……可是……”我却怕爱上你,怕承受不起失去你的打击。他想这么说,但又怕说出口,真的就会发生了。
“相信我。”青黛用坚定的美丽笑靥来安抚他。
朱骥云握住她的小手,将它包覆在自己的手掌中,那么细腻、那么温暖,渐渐平复他不安的心。
“青黛……”他嗄哑地唤着她的闺名。
“是,相公。”她脸颊泛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