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梁听得明白,知道自己就属那乱七八糟的一列,知道自己被嫌弃得厉害,知道自己再和程向珠来往,必使程向珠为难。因此她识趣的再没有约过程向珠。
这件事让武梁受到了不小的打击,想着自己做过什么,竟然如此招人嫌,也因此对鲁永迢注意了那么点儿。
然后她和程熙说起,才发现这姓鲁的很有意思,那天和她挑明态度,从成兮酒楼回去之后,就又找了程熙。把圣上赐给他的,非常难得的一琉璃长筒洋目镜送给了程熙。
这里断交,那里亲善,武梁越发觉得他有意思了。
后来武梁就弄明白了,倒不是鲁永迢本人对她有多大成见,而是因为慈宁太后不待见她。——太后和程向珠,年龄差别大,本来就没什么深情厚谊。姓鲁的怕程向珠被太后责怪:姐不喜欢的女子,你欢欢喜喜与她交往,跟姐对着干是吧?
也算是护着自家老婆的。
所以他不愿夫人与武梁交待,能这么当面说明,也算是有担当的人。
太后最不喜武梁之处,是觉得她的身份配不上程向腾。但这到底是自己娘家的家事,她肯定不愿意被旁人说嘴,甚至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插手。
所以她的意思都是跟程向腾,跟娘家人的私下表达。扩散到皇上那儿,其实透露的就并不多,偶尔还会帮着掩饰一下,说点儿明为责怪实则护着的话。
皇上是种多会装X遮掩的生物啊,怎会不懂亲娘的意思。从他那儿再扩散出来,到不相关人员鲁永迢那儿的,就只有那么一星半点儿了。
但这位就跟狗闻着味儿一样,准确地抓住了那一缕散逸出来的精神,干脆明快毫不遮掩的,跟武梁划清了界限。
常常起草拟定圣旨,把圣上那细枝末节的意思,用不同的笔触落之锦帛的学士,果然咋摸圣意就是强项啊。
现在程熙有功,太后也表示了明确的善意,圣上自然也是高兴的。这样好的时机,鲁永迢嗅觉那么灵敏,挺身而出为君分忧,提议一下立程熙为世子的事儿,不为难吧?
…
鲁永迢家不是豪门而是新贵,经济上虽然富裕,但到底不象有根基的世家那样有底蕴。比如世家平时客情往来需要点儿什么东西,自家仓库里翻捡就有。
但鲁家就未必。武梁记得那次偶遇程向珠,就是在家山东特产的铺子里。那时程向珠要回趟娘家,嫌府库里现有的东西凑不齐合心意的几样,才特意跑去购物补充的。
物料如此,银库大抵也如此。鲁永迢行的是清高士人的谱,不与他们这样的商贾为伍,自己自然也不会擅于或用心在那些庶务经营上。
靠俸禄吃饭,就算有些赏赐,与下面的冰敬炭敬各种隐性收入,可毕竟他出头的时日尚短,银库肯定富裕不到哪儿去。
武梁从自已铺子里搜罗了一马车的各种藏货做拜礼,大晚上的就那么进了学士府。
给鲁家小少爷准备的见面礼,是个“小小”一万两银票的荷包。
程向珠也没看荷包里的东西,倒大方接了,直接让人把儿子抱去外间给鲁永迢哄去,说要跟武梁好好叙叙。
两个人忆向昔看今朝,感慨来感慨去。武梁看得出,这妞还是那个不爱拐弯抹角,说话直率的姑娘。她随后也坦陈来意,请求帮忙。
程向珠第一时间让人去请了鲁永迢进来,她自己也很直接的表示支持,还觉得武梁此法甚好。
“我们熙哥儿那么棒,又是二哥长子,承爵合情合理。就是二哥非得在那儿使着劲儿不罢休,说什么自己是从大哥手里承的爵,要还爵程烈。”
可是光顾着情面有什么用,二哥在那里逆着上意直推程烈,推到现在也没能扶上墙,再使劲好没意思。
“也是时候该推一推我们熙哥儿了。”她说,然后问鲁永迢,“相公你说是不是?”
鲁永迢笑着朝自家夫人点头。
武梁挺替程向珠高兴的,这么些年了,这姑娘还能保持这种耿直,怎么想就怎么说的性子,可见鲁永迢对她真是不错的。
她冲程向珠谈感情,冲鲁永迢就直接谈银子。她说我这人向来俗气,没有别的能耐,只是做生意还略赚了些银子。如果鲁学士也认同这个方法,肯帮我这个忙,少不得另有谢仪奉上。
出奇顺利的,鲁永迢略询问了几句她的想法,然后就欣然应允了,也不知道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人家也没象唐端谨那样,再附加个什么条件之类的,话还说得好听极了,“咱们至亲之间,本就该互相帮衬,何来谢仪一说,您真是太客气太见外了。”
竟就成了至亲,竟是用了敬称。当然若按她未来的长嫂身份,鲁永迢这边以小辈论,用敬称并不奇怪。可是之前还划清界限的人,现在也亲近得太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