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人来人往。尽可能走得快的迟缓老人,推着轮椅的中年。李云齐看着眼前的一切。
李云齐转身。他看见很多人坐在大厅。这些人时不时抬头,看向挂着的大屏幕。屏幕上显示着:“请1375号到1号窗口”。
他又回到了那个梦,这是他知道的。但是他从未记得过自己可以在梦中看到这么多的颜色。无论是颜色还是细节。无论是声音还是气味。这一切从未如此真实,像这一切将要发生。
他可以听到那个穿过自己身体老人,和扶着老人的中年人聊着的话。“你要记得吃药,昨天晚上又没吃药,医生都在说你了。”“知道了,我记得的。中午吃什么?”“妈做了肉饼汤,她中午带过来。”
他可以看见拿着一个大档案袋的女人从他身边走过,走进门诊大楼。他可以看见那女人头上的丝丝白发。他可以闻到这女人身上的浸润渗出的药物的味道。
他从未在这梦中见过如此多的细节。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这绝不是能够轻视的事情。一种麻麻的炸毛感在他的心铺开,成为他心下的底声。
“那边在干什么?”李云齐听见他们说。他回头。他看见大厅中正在发生一些事情。有一部分人在往大厅聚集,那部分人看起来比较健康,不像有什么严重的疾病。有一些人正从大厅远离。那部分人有些驼着背,有些被人扶着。他们的状态不算很好。
李云齐走进门诊大厅。原本坐在门诊大厅,等待叫号的病人突然从不锈钢椅子上落下来,蜷缩在地上。李云齐突然意识到,这不是病人。这些人不是因为病了才来的。他们是因为惯性来的。他们是来领药的,领的药是免费的,是特定的人才能来领的。
那些人全部都是那件事情的幸存者。
他们全部倒在地上。他们开始痛苦地嚎叫。
李云齐听见了车在门诊大楼门口急刹的声音。他的视线穿过人群。他看见医院内冒出一些看起来过分热心的人。那些人的引导正在将尽可能多的人从不同的出口离开这家医院。
李云齐稍微有些放心。他知道那些人是谁。那是基金会的成员。他们正在关注这件事,没有放弃这里。
接着他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在大厅里。那些已经俯卧在地上嚎叫的人被他们的脑袋托了起来。深红破开了他们的脑,深红的液体第一次降临这世界。他听见深红与深红之间快乐地互相招呼。音浪不断叠加,每一个新生的深红都在重复之前深红发出的每一个音。所有的音合奏出一曲卡农。
那些聚集起来的患者已经被带走,整个大厅早已经以极快的速度空了下来。刹住的车上的人已冲下车,向大厅奔跑。李云齐认得来人。那是自己经历过的事故中,那三个奇术师的领头者。
他看见风压。风压切割向随着卡农声部上升而舒展开的深红翅膀。风压破开深红的翅。但破开的翅重新合上。深红的流道随着翅的移动而链接。多层结构正在形成。
两个背影穿过自己。他们的背上背着两个装置。李云齐认出那两人。那是当时那个小组内另外两人。他们拿着一个是火焰喷射器,一个是链锯装置。
在柱形流道围成的中心,跪着一个女人。那女人低着头。
李云齐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看向那女人。他心底的尖叫在试着将他拉向门诊大楼的梦,可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他顶着越来越强烈的尖叫,他走向那个女人。他感到自己本应该认识那女人。莫名其妙。
那女人缓缓抬头,同时随着升起的还有她的身体。女人的视线与李云齐对上。李云齐听到声音。那声音低沉得不像女人的声音。
“他们本该交上祭品。”
李云齐眼前出现画面。黑暗中,一棵树冠燃烧的树。那棵树拒绝燃烧。她说的不是这一次。她在说他们甚至欠了一份祭品。
“上一次,你在那里。所以他们被赦免。这一次,你在哪里?”
李云齐的头向左撇去。
无数可能性在他的眼前呈现出来。他看见领头人将手伸向那棵树,风压最后切断所有身边的猎犬幼虫。她的手边是断裂的装置。
他看见两个奇术师被血树剥夺甚至,对领头人发动攻击。汽车大的火球砸向领头人,土地的浪自两个不同的方向夹向领头人。在火焰与岩石的包围中,他听见领头人的尖叫。
他看见岩石生起,将重新站立起来的深红人形挡在泥土之后。血树剥夺了男孩的神志。深红的液体包裹男孩,走出深红的是另一个东西。
李云齐挣脱幻象。他看向已高扬着头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