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时候是下午2:10,时间还早。我仰视了下办公大楼,很老套的设计,应该21世纪初的设计,差不多上班时间,大厅却门可罗雀,只有位年轻保安在前台后看报纸,同致林公司严密的保全制度大相径庭。
忽然听到背后响起两声喇叭,我赶紧往人行道让让,只见一台标着工商管理局的日产皮卡刹在我身旁。车上走下两位穿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还带着正式的大盖帽。两人慢吞吞地打开车后厢,从里面吃力地搬出块广告牌,上面白底红字写着“双发钢材”四个黑体大字,才搬几步,一位就嚷嚷:“老马,先歇歇,这么重,早知道就不缴他的。”
“小李,都是你!才上班一周就捅出乱子,就该钟局让你写事件报告。告诉你以后凡是“双发钢材”和“宏基水泥”的广告牌都不能动,另外还有致林公司那个大型户外广告牌也不能去拆,记住了吗?”那位被称为老马的拿帽子扇着风,瞪着小李说。
那小李咕嘟着:“都是长期占道经营,还不给管。”
老马见小李还嘴,拿帽子轻拍他一下,叫道:“这是上级死命令,不懂就别多问!走,继续抬,迟了谭总头马又要打电话到局里催。”
于是他们俩又一阵呼呼地喘气,搬几步歇几步地终于把广告牌搬到大楼骑楼底下,然后进去同保安商量着什么,一会,保安出来指挥他俩把广告牌搬了进去。
见工商局的两位疲惫地走出,我才过去喊住那个保安
“师傅,请问……”
我还没问,他就直接指着电梯说:“从这里上去。”
“你干嘛不问我干什么的?”我觉得很奇怪。
“不用问,敢来这里惹事的人还没出世。”他头也没抬,继续看报纸。
这个谭总什么人物,竟然工商管理局都要敬他九分,带着郁闷的心情我按了九楼。
九楼很快到了,走进去我有点寒,里面空无一人,活生生一座鬼城一般,但灯火通明,我壮着胆子悄悄踱进去,高跟鞋的蹬蹬声却在暴露我的行踪。
“邹律师,谭总在里面等你。”我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声,是今早通电话的助手,我回过头,只见一名清瘦的男人站在前台旁,冷眼看我。
我笑不出来,只点点头,走了过去。
他把我引进一间宽广的办公室后转身离去,放眼看去,这里是黑色的世界,厚实的纯黑直角型沙发面对着一整面墙的水族箱,里面却只有一条紫色金龙鱼,稳重地游着,尽显霸气。深灰色的窗纱让透进来的阳光变得灰暗。
我定定站在门口看着坐在纯黑真皮大班椅上的“谭总”,脸部轮廓像极了一个人——谭应宏。只是年纪四十岁以上,眼神阴霾,身材中部肥胖,坐在那里就有种压迫人的气场。
我打量他,心想谭应宏和他的关系绝非一般。
他也正打量我,我不由挺直背脊,片刻,他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
我尽量优雅地走过去,坐下,平视他双眼。他反而笑笑,双手搁在办公桌上。
“邹律师,果然不是凡品。我如果喊坐,下面人都一味点头哈腰推辞不敢坐,只有你,毫不迟疑坐下的。”他语气带点傲慢。
“你是在夸奖我?”我反问,心跳加快了,但表面我一向很少在强势面前示弱。
“你挺勇敢,也爽直,我喜欢这种性格。估计谭应宏也看上了你这种性格,哦,忘了,还有个林启正。”他说得好像谈论天气一样平常。
而我心咯噔一声,为何提到林启正?这事与林启正何干?
我没有回答,他也不急,慢慢倒回大班椅内,调整下坐姿,突然问
“谭应宏是你男朋友?”
我想我必须澄清:“至今还不是,我们只是朋友。”
“哼哼他还算老实,跟我也如此说的,这么说他隐藏得真够深。”他歪嘴笑着道,“他确实爱着你,除了失忆的林达就只有你能让他来求我,而且是求我给你办事,这是他回国第二次求我办事。”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样的话语让我很吃惊,谭应宏爱着我?不是爱的那位女记者吗?我深深回想着我与他过去的一幕幕,天一吃饭,陪我练球,伴我上课,还有他抱着我不住地道歉,给我找杯子……这些景象交织一起,已不能用帮助普通朋友来解释他的用心。
林达是谁?失忆?难道是那位女记者?我很想问,但还是忍住,感觉后背僵直,于是暗暗抽了口气,换了个坐姿。
他很享受如今的优势,径自说着。
“我想你已看出,谭应宏与我长得很像。不怕你笑话,我是他同父异母哥哥,他只是我父亲国外度假时意乱情迷的产物,是个名副其实的私,父亲并不喜欢他,于是把他母子送到美国,眼不见为净。现在他回来了,父亲只送了天一30的干股给他,其他企业全在我名下。这样的他你还会欣赏他、喜欢他吗?”
我终于明白谭应宏经常表现出来恻隐表情,也明白他为何会有权力至上的欲望和野心。也终于明白我们在天一为什么总留有位子。
原来他和林启正一样,都在弱肉强食的环境中成长,都在向着权势顶峰努力,只不过谭应宏所处环境更加黑暗,更加让我心寒。
我回过神,正色回应:“谭总,我想你误会了,我同谭应宏一直都只是朋友,但我并没有如你所愿看低他,或许在你眼中他身份低微,而我眼中,他是给过我勇气和帮助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