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啸厉,裹挟着滚滚杀气,爬上志得意满,松下防备的士兵的腹背。
惊雷炸开血泊如雨。
不是惊雷,是剑气。
马蹄高高扬起,来不及发出嘶鸣,坐骑便吃痛着倒下,掀翻了被捅穿的主人,士兵死去时尤睁大了不甘心的眼睛。
“有敌袭!”
一道黑影如同修罗掠过,转眼间便杀了两人。
一个士兵见势不好,立刻转身意欲拿住薛鸣佩,手臂却吃了剧痛一击。
薛鸣佩出刀划伤对方,抱着戚苒躲开。
“小姐!”那黑影看到薛鸣佩,竟然喊了一声,执剑护住二人。
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薛鸣佩恍然——是只苑里那个杂役的声音!
没想到那杂役其貌不扬,功夫却如此惊人,来不及看清他的动作,剩余士兵转眼尽皆毙命。他一把揭开脸上面罩,单膝跪在薛鸣佩面前:“崔畅救主来迟,小姐受苦了!”
然而,不等薛鸣佩出声,他的身子却晃了晃,几乎握不住手里的剑。
“你怎么样了!”薛鸣佩连忙上前,这才发现,对方身上黑衣,几乎已经被血水浸透。刚刚那几手,竟然都是在重伤之下勉励施出。
“我有药!”薛鸣佩慌忙从衣服里摸出金创药,哆哆嗦嗦递上去,却被崔畅拦住。
“小人已经是强弩之末,不仅受了几处致命伤,还中了毒,小姐不必费心,眼下只能长话短说。”崔畅每说一句话,嘴角就沁出了更多的血,
“你说!我听着!想说什么全都直说!”薛鸣佩将那药往对方剜出来的皮肉里倒,却只是徒然。
她从来没有在一个人的身上,见过这么多可怕的伤,这才明白当时那谢党之人口中说的“一片一片剜下来”,实际上是什么含义。
“当年……当年薛大人的手里,其实有两样文书。一份是暗地里支持太子殿下和楚太傅的新政党人名单,大人为了保护他们,想要烧毁文书,却没来得及,紧急之下,只能藏到了小姐你的身上。”
“还有一份,还有一份——却是当年东宫查出来的,中枢六部诸人暗地里所行的恶事罪行,还有不为人知的纽带关系,在小人这里。”崔畅抓住薛鸣佩的胳膊,整个人抖如糠筛。
“小人蒙受大人恩德,未能报答,也没能好好保护小姐,愧对大人。但是小姐——大人从来没有想过,让你一个孩子背负仇恨煎熬一生啊!他只有你这一点骨血了,所求唯有你平安而已,不然当年为何让戚相带走您和夫人呢?”
崔畅已经是满面泪痕。
“谢家必败,小姐,忘了那些仇恨吧,别再想着涉险做傻事了,一人之力如何利用得来六族这样庞然大物?”
“如今……如今我再不能护着小姐,只求小姐放下前缘,将小人手里那文书……交给,交给戚相。他到底是您的外祖父,得了这东西,于戚氏助力不浅,拿这个,换你……换你一生平安。”
崔畅已经气若游丝,眼睛暴突出来,流下血泪。
“至于您那份文书,自然会到它该去的地方。”
就让那东西对小姐的危险,和他这个废子一起,灰飞烟灭吧。
崔畅颤抖着将一个什么东西,塞进薛鸣佩的手里:“以后,以后,就让小人的儿子,代替小人……代替小人……保护……”
薛鸣佩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也握住那个被捏的温热的物件。她喉头哽咽,心头鼓胀着难言的情绪,嘴里吐出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称呼。
“崔叔。”
接着,便感到那只手松了下去。
身下的红色淹没了这一片草丛,漫过了她的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