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满墙金镶玉嵌的刀剑,再想起胸口被血染黑的玲珑,就连陈湛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线索已经汇向一处,大家默然无语,离开了薛大的房间。
通往祠堂的路很难找,沿途清幽,天色在浓得滴水的树荫中越来越暗。云猎一路打听,终于看到灰墨屋檐从远方沉入眼帘,压迫感扑面而来。
正门半掩着,外明内暗,从院里什么都看不到。
云猎冲她们打个“拿好武器”的手势,一咬牙,推开了门。
祠堂显然打理得极好,连门轴也常常上油,竟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直到云猎几人都走进来,雨声随敞开的门而变响,跪在蒲团上的人才骤然回过头来。
速度之快,简直让人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是否那人根本就没扭动脖颈,而是将脑袋就地旋了一百八十度,反方向顶在脖子上呢?
望着那双原本已经见惯、此刻却快要与满屋阴影融为一体的眼睛,云猎霎时间无法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
薛大认出她来,眼珠更黑,语气怨毒:“你这个挑拨离间的贱人,竟然还敢踏足我薛氏一族的祠堂!”
薛二恍若未闻,还是低着头跪在旁边,不知正想什么。
云猎说:“就你们家这关系,还用我挑拨?”
薛大只回答了三个字:“滚出去!”
在这湿漉漉的黑暗里,眼睛是黑的,头发也是黑的,一切都正渐渐地融化进环境里。说话时露出的白牙消失了,人脸上那么一零星残存的、被照得即将熄灭的眼白,也忽然就消失了。
然后云猎才反应过来,不是薛大闭上了眼睛,而是将脸转到了前面去,留给她们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
见竟有人敢这么和师尊说话,青陆一怒,直接挑明问道:“玲珑的死,就是你贼喊捉贼、亲手安排吧?”
供桌上的红烛幽幽一跳,带动薛大的声音,背着她们传来:
“小姑娘,说话要讲证据。你在我薛家的地盘上,张口就来,说了谁信?”
“薛大公子有信心,即使不用证据,也能叫衙门辖治了我们;那么,如果我们告诉薛老爷此事,以薛大公子的信心来看,薛老爷又会不会必须得看到证据呢?”
云猎反问。
不知是不是人的错觉,黯淡烛光倒映在一排排牌位上,仿佛也将薛大声音切做了无数刀,听起来竟然有些飘忽。他幽幽地笑着,说:“算盘打得挺好,可惜云少侠高估了家父对三弟的爱,也低估了本少爷的位置。”
“你收买护院,好勇斗狠,架空薛老爷,难道以为他不知道吗?别忘了,还有薛二公子呢。”
听到自己被点名,薛二身影忽然动了动。
——进入祠堂以来,她们头一回看到了薛二的脸。
却不是转过来的。
而是栽下来的。
硬挺挺、死沉沉,仰面栽倒在地上,眼睛里闪了两块白色,苍白而失焦地望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