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事儿你听说了吧,我刚和老三吵了一架,把儿子也打得不善,爸妈都训了我一顿……”
更没想到徐曼丽竟十分体谅,没半句牢骚,反倒悉心劝慰。
“嗨,其实你也别往心里去,谁家不闹家务?都是一家人,也没什么过不去的。老三刚才还跟我说呢,让我捎话给你,替他赔个不是。儿子你也放心,一个记吃不记打的浑小子,不会真记他老子的仇儿。至于老人那儿,你倒是得体谅一下爸妈疼孩子的心气儿。以后控制点火气就好,就是你再有道理,总得慢慢说不是……”
妻子的贤惠懂事,让洪衍争的心情又舒服了点,他叹了口气便坦然承认。
“其实老三和儿子也没那么大罪过,我确实有点撒邪火的意思。妈说我说的没错,主要我今天特烦。”
徐曼丽倒是有点意外,一下关切起来。
“哟,你怎么啦?”
“厂子车间呗,那些人根本不干活儿。天天扎堆儿打牌,嘻嘻哈哈的。还随处乱扔烟头,连点防火意识都不讲了……”
听了这话,徐曼丽重新放松下来。
“就为这啊,这算什么呀。现在哪个车间不这样啊?我们厂子也这样。”
“可是我们车间主任进来了,嘿,他楞装没看见。”
“那是,现在又不兴整人了,谁怕谁啊?”
“可人总得有良心吧,总得对得起这份工资吧。我就是想不通。你说工厂早就不是资本家的了。就连咱们这样的家庭成分的工人都知道为国家添砖加瓦,那些根儿红苗正的怎么就能这样作践啊?这不全反了吗?”
面对最亲近的妻子,洪衍争终于忍不住把憋了一肚子的真心话都倒了出来。这一下就把徐曼丽吓了一大跳。
“你可别胡说。小心别人贴你大字报!”
不过,下意识地敏感了一下之后,她也很能体谅他的苦处。
“要说你这人吧,就爱钻牛角尖。这你还不明白,就因为人家成分好,底气厚才不好好干呢,没人敢管啊。你着急也没用。现在是干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你看看厂领导,他们都不急,你操那么多心干嘛呀。反正一个月就那几十块钱的工资。”
“可你说大家伙全都混的话,以后又拿什么发工资啊?”
“这就更用不着你操心了,这不就是社会主义的优越性嘛。我看就算只剩一碗粥,也得全国人民分着喝。
徐曼丽说的确实是大实话,洪衍争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正视现实。
“唉,这叫什么事啊。其实我也明白,就只能跟你叨叨两句,真要靠我一人,累死也没用……”
“你这么想就对喽。反正要我说啊,看不惯你就别看,咱们别跟别人比,只要自己不拿亏心钱,对得起这份工资就行了……”
洪衍争无奈下彻底沉默不语了,过了会儿就又去摸烟盒。
哪知这次,徐曼丽却按住了他的手。
“唉,你就少抽点吧。我还有件事跟你说呢。今天不是老三替我接孩子了吗?下班我去医院了……”
几分钟后,当洪衍争带着徐曼丽再出现在堂屋时,蹊跷的是,他已经暮气全消,变得神采奕奕。而且满脸的喜气洋洋,一眼就能看出来。
这时八仙桌上的饭菜已经摆上不少了,有酒有肉,可见母亲用洪衍武买回来的东西做了一桌好饭菜。
而陈力泉一见到大哥、大嫂就赶紧给搬椅子。洪衍武则腆着脸又凑过来打趣。
“还是嫂子有本事。把您的大驾总算请来了,怎么着老大,气儿顺了?”
也不知怎么,洪衍争笑是笑着,尴尬的神情却不同一般,竟显得颇有点忸怩。而且他挠了挠头,跟着又提出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挺出乎意料的要求。
“老三,你买的鞭炮呢?我……想借一挂‘查鞭’先用用……”
洪衍武自然对大哥的反常感到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