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作为最高女官陪伴公主前去和亲。
我头垂得很低,这前因后果到也都明白了个八九分,心中又不禁哑然失笑,我何曾通晓过异族的语言,有何曾知道过他们的风俗;我会跳几种西北各族传来的舞蹈是不错,那也是九年前的事了,如今我连这笔直的宫道都走不平稳。这一切,是从何说起呢?
我没来得及细想,殿外传来好大的响动,有太监报道:“皇上驾到!”
片刻的功夫,我眼前就闪过了曾经太过眼熟的明黄|色袍服的下摆。
“儿臣来向母后问安来了。”
“你啊!那么多事要忙,不用总来看我,等空了再说嘛!”
“再忙,陪母后的时间是一定不会少的。”
“你这孩子。”
他们母子亲昵地对话就一直响在耳边,响了许久,我几乎有些摇摇欲坠,头晕目眩的时候,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才突然停了停,问道:“下面所跪何人?”
“这就是新封的宸国夫人。皇儿难道忘了,你年少的时候跟母后说过,你说这后宫里,你觉得除了娘,就是那个会跳舞的妃子最好看,这就是那个会跳舞的妃子。”
看看今日匍匐于地,粗布荆钗的我;瞧瞧高高在上,凤冠锦袍的她。我想她说此话的时候,心中一定好不得意,无比畅快吧。
她的畅快就明证了我今日是穿对了行头,我的前途也就少了分凶险。
“宸国夫人,你先下去吧,留我和皇儿说几句话。”
我答到:“是,奴婢告退。”
我退到门边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你好生保重着。先皇不在了,不过话也都说明白了,你心里记着先皇的好吧!”
回解忧宫的路上,我反复的想:“不,这一点儿都不明白,他的意思我永远也明白不了。这九年算什么?发我去塞外又算什么?否极泰来,赏我一条生路吗?
小韶
日日我在混沌间度过。
公主遣来侍女吩咐我安心休养,一切待完全康复后再行商议。
春天到了。
清晨,我喝下腥苦的药汁,似毫无所觉;午后,我漫步于殿前花圃之中,如若有所思。
小韶时常问我:“夫人,您在想什么呢?”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因脑中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想不出来,前尘往事似乎都已经遗留在了冷宫之中。
小韶也时时会说:“夫人,您面色一日好过一日呢。”我顾盼铜镜之中,被温热的药汁烫过之后,唇色火红如灼过一般,然而白森森的脸,像足了女鬼,回魂来讨情债的女鬼。
听闻现时宫中的女子时新簪花,当宫殿中芳华满院的时候,小韶采来新开的芍药说要替我簪上一朵。我说:“小韶,你是要用那花儿衬我,还是用我显那花儿的娇艳?”
小韶不明所以的看着我,笑的像春风里的小花。她对我说:“夫人,您看这花儿多美,您带上就更美。”
我叹口气,道“小韶,春日里的花最配你这花信般的少女,来,夫人替你插上发髻。”小韶总是那么高兴,好像宫中的寂寞从不会折了她的兴头,也许是因为如此青春的年纪吧。
小韶照顾我尽心尽力。我的头发在赦出冷宫后小韶第一次为我沐浴时,竟全部脱落了。(0)这大概吓坏了小韶,从此她为我每日以素馨花蒸油,取液为面脂头泽,谓能长发润肌(1);待我头发长至寸许,她就开始对我的头发用尽心机。隔日就用皂角和无患子帮我清洗头发,之后以九回香膏润发,小韶还会用一种产自西域的茵樨香煮汤润发,可让头发光亮馨香(2);梳头一定是配上芭蕉油(3),说是芭蕉油梳头止发落,可令发长而鬒。
用尽了宫中的秘方,小韶仍不放心,她从民间带来的女子们护发的手段全都施在了我的头上,桑叶捣成汁配上香料,梧桐皮渍汁,浸过玫瑰花瓣的菜籽油……
待头发长的可勉强盘起发髻了,小韶就给我盘了个最简单的囚髻,相传是早年有后妃逃避战乱,无法盛装,就都梳成最简单的发式,民间以之为美,纷纷效仿,称之为“囚髻”。我想这正合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