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救了我家梅香,师师在此谢过了,——苏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品尝一下师师煮的酸梅汤,观看这难得的雪景;若是公子有兴趣,还可以与这三位客人说些奴家不懂的天下大事。”
“这却使不得,三位都是师师姑娘请来的客人,在下也不好打扰了。”青衫公子哪里不知道这温婉得体的师师姑娘说的只是一般客气之辞。微微一笑算是拒绝了。
“这位仁兄此言差矣,我三人虽说是客,难得你便不是客人了么?我们至多是占了一个先来后到的便宜,——有美景,有良辰,有佳人,还有烫酒,公子若是男人,岂有离开的道理呢?”说话是另外一位华服公子,手上展开了一把配有诗词的折扇,——从他的神情举止言行来看,虽说有着轻浮的味道,但是却没有那种轻浮特有的市井味,换句话说,是为了轻浮而轻浮。
“人多了反而热闹,公子你就留下来吧。”
“那在下也就不惺惺作态了,我就厚着脸皮向师师小姐讨碗汤喝。”苏姓公子见众人邀请,也就不多做推辞地答应了。
同时,那边的李师师也吩咐两个比梅香低一等的丫环给新来的客人安排好座位。这次青衫公子才仔细打量着其他几位:那名华服男子是独自一桌的,他的位置也是离李师师最近的;在他对面的也是独自坐着一位,——那人的衣饰特色并不是中原所有,一看即知他是来自蒙古的;在锦衣华服公子的下面,坐着一位儒衫男子,黑黑瘦瘦的,眼睛不时地透射过一道精光,他身后还立着一位英俊小生模样的仆人,正对着那名儒衫男子附耳说着什么。
“在下山东宋江,请教公子大名?”那儒衫男子突然问道。
“在下襄阳人士,名字不足挂齿,姓苏。”青衫公子嘴角不知为何地抽搐了一下,嚅嚅地念叨了一句蝴蝶还是什么的,方才回答道。
听到襄阳一词,蒙古衣饰的男子喝酒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向苏姓男子投来了意味深长的目光。
“几位就不要客客气气的了,我家小姐还要弹奏琴曲呢。”梅香的身份已经由小向导杏儿正式转为了小侍女了,手捧着一个暖炉顽皮地说道。
琴弦慢慢捻,音律疾疾行。
一首需关西大汉持着铜琵琶,铁绰板而奏的《大江东去》在李师师手中,也多了一份柳永“寒蝉凄切”的味道。锦衣公子以扇子击打着桌案,唱和了起来。新到的那位青衫公子似乎对于这首歌曲也是相当的感兴趣,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弹唱,不知不觉又是摇头晃脑起来,渐渐地又有些晕了,让一旁无心听琴的梅香埋怨小姐的酸梅汤中掺了太多的酒。另外的两位,儒衫男子与蒙古人也是欣赏之色居多。
曲毕唱罢,余律残音袅袅不绝。
“师师姑娘果然好琴艺,这位黄爷也是好唱功。”儒衫男子开口道,先前那阵露骨的话正是出自此人之口,“闻得苏大学士的妙词,更有两位助兴,兴到浓时,不才献丑做得一词,还请师师姑娘不吝赐在下纸笔,不才就用此词献给师师姑娘。”
另外两位丫环也是察言观色的伶俐之人,哪里用得着自家主子吩咐,早早就在旁边的一张空案上放妥了文房:摆好了纸笔,温热了砚台,磨化了墨汁。
墨浓笔饱,儒衫男子边在纸上挥毫写着边自顾字地念诵了起来。
“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
借得山东烟水寨,来买凤城春色。
翠袖围香,绛绡笼雪,一笑千金值。
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
得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
六六雁行连八九,只等金鸡消息。
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
离愁万种,醉乡一夜头白。”
儒衫男子大声诵完,写完后小心翼翼地将笔用双手捧着搁了回去,接着向锦衣公子看了一眼,才重新回到自己的桌案前。
“员外好文采,诗词豪放悲怆,颇有大家之风。”已离开长琴的李师师捧着那张墨迹说道。
“姑娘过奖了。”宋江谦道,“只是一时兴起,难等大雅之堂。”
“哼,宋人也只会逞口舌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