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北将邀请函递给南珂,蹙着眉看她正在为自己包扎手腕。那天夜里回来她的神色并不太好,回到家就翻箱倒柜地找药箱。他以为她受了伤,最后看到她的手腕肿得几乎看不到骨头,看上去很疼,她却强忍着为自己包扎,后来他实在看不下去,拎着她去了医院。
纪北不是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但南珂总让他一次次觉得自己不像自己。
“这是什么?”南珂翻看着手里做工精致的邀请函,不解地看着他。
“拍卖会,是我一个师兄,巡回展览刚巧到青城,下午有一场慈善拍卖会,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纪北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接过药膏仔细地为她擦拭。
南珂下意识地想说没兴趣,但看着纪北认真的脸,想想他来青城这些时日,自己都没有好好陪过他,于是一个“好”字冲口而出。
拍卖会设在城中的展览厅内,南珂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顾南城。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他,自从那通电话之后,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隔阂着,彼此隔绝,他不来见她,而她也不去找他。
顾南城身边站着乔楚,南珂眯了眯眼,觉得今天的阳光分外刺眼。
顾南城最先注意到她被包成馒头的手腕,眉心几不可见地微皱:“手怎么了?”
南珂低着头小声说:“不小心摔的。”
冰凉的触感惊得南珂下意识地缩手,无奈被他强行拉住,掌心相覆。即便他的手掌冰凉,可那一刻她的心还是渐渐安定下来。
“去过医院了?”在他眼里,她总还是十六岁那年的模样,不谙世事的孩子,需要人疼需要人爱,更需要被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有时候会忘了,她变成如今清淡、冷漠、不爱与人交流说话,都是自己逼的。那些年他逼着她成长,逼着她学会一个人,逼着她怎样独立生活。
这些转变成为他心里百转千回的痛,每每触到便无法自已。
纪北过来的时候,南珂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里收回,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纪北进去了。她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看上去瘦得能被风吹倒。
“心疼了?”乔楚笑着上前,这个男人所有柔软的一面,永远只能出现在那个女孩儿面前。
顾南城并未理会她,顺着南珂离开的路走进去。
拍卖会又长又无聊,南珂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直打瞌睡。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她绝不会因为自己的一时愧疚而答应纪北来这里。一群无聊的有钱人对着一幅幅在她看来毫无价值的画报价收买,好似在他们眼里就成了无价之宝一样。
“好了,今天的最后一幅画,也是我们的压轴之作,请大家屏息以待——”司仪热烈的话语立刻激起台下一阵小小的骚动。
画被抬上来,掀开布帘的一刹那,南珂似乎听到一阵低低的惊呼声。她循声看去,呼吸一窒,呆呆地盯着那幅被作为压轴之作的画,她不记得那是在哪一年,米兰大教堂外的广场上,她蹲在路边哭得一片狼藉,路人纷纷侧目,她却哭得更伤心。那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不被需要,不被认可,不被……爱。
却从未想到,那样一种场景,竟成了别人眼里的风景。
画面细腻地捕捉到了她抬头的那一刻,脸上的泪珠和眼底的绝望,连她自己看到这幅画都忍不住想起那时的悲伤,难过从心底蔓延,那毕竟是曾经真实存在过的情绪。
纪北握住她冰冷的手,担心地看她:“你还好吧?”
南珂勉强笑道:“没事,只是没想到原来我这么值钱。”
“是这幅画值钱。”纪北纠正她。
“你是说我不值钱?”
“我是说你比这屁画值钱多了。”纪北开玩笑的时候脸上带着一点点痞气,甚是好看。
她就这么跟纪北嬉笑打闹,那幅画的拍卖过程一概没注意,只知道最后拍下那幅画的,竟是顾南城。他几乎出了比原本价值多出两倍的价格买了那幅画,南珂只觉得心里又苦又涩。
顾南城盯着那幅画良久,手指轻轻摩挲着画中人面上的泪。他知道最初的几年她一定过得很不好,那几年他忙着在安远站稳脚跟,笼络势力巩固地位,甚少有时间去关心她。他一直以为当时送走她是为了她好,就算到现在,他也仍然这么觉得。
然而他却从未想过,她是不是受得住,心思细腻的女孩儿,十六岁流落他乡,在陌生的街头哭得伤心欲绝,他甚至能想象到她那时的绝望。蓦然握紧拳头,顾南城闭了闭眼,随后抓起外套出了门。
他在老宅找到南珂,她正在为专栏撰稿,见了他,淡淡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