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觉得有点悲哀,又认为这是必然,但今晚她走入此地,心中只残留感伤。
那么多高炉,只有最深处的还泛着火焰,隐约听到清脆的打铁声,时至今日铸剑坊只剩一个老伙计坚守,年朝着那人打起招呼:
“老孟。”
“年小姐?”那人回过头。
“铸剑坊借我用一下呗,我好久没动手了。”
她说这话,老孟……孟铁衣眸子一亮:“年小姐要铸剑?”
“怎么看出来的?”
“气势,年小姐,你似乎对什么都不上心,可只有提起冶炼时你的眼中会有火焰。”孟铁衣扔出了钥匙,“材料随便选吧,账就算到我头上。”
“啊,你这里本来就赚不了钱吧?”
“你什么时候能学学宗师就好了,嘴上多少攒点功德。”孟铁衣又回到炉子前,用鼓风机把火吹大,“随你便,我这里可能生意不太好,但一开张还是能吃上半年。”
“谢啦。”年没心没肺道了声谢。
可刚一打开,她便看到自家兄长,年的脸几乎垮了下来:“你怎么哪里都在,老哥,这么美好的月夜,你不该站在玉门城墙上,听着羌笛负手而立吗?能不能不要像个尾随狂一样跟着我。”
“你不高兴。”重岳没介意自己妹妹的抱怨,“可博士都说不在意了,你为何不高兴?”
“我哪里不高兴了,你看他刚一说,我不就跑到铸剑坊来给他铸剑了吗?”年表情烦闷,随手推开自家老哥,挑选起铸剑的材质,孟铁衣没说错,要铸剑的年和平日里什么都不在乎的年全然不同,笑容敛去,隐隐散发肃杀的冷意。
“你只有不高兴才会跑来这里。”重岳摇头,“天有烘炉,地生五金,你是这天地间最厉害的工匠,颉一开始便为你定了性,但你对干戈向来厌倦,何况你若真要锻造,根本不需要人类的工具。”
“那又怎样?我就不能用用人类的东西?”
重岳镇定地说:“你心乱了。”
年回过眸子,撇嘴低语:“大哥你像我的老妈子一样,我以前没发觉你这么难缠。”
“我是男的。”
“这和性别没关系。”她索性也不选了,坐到在地,“好吧,我承认是有点烦闷。”
这时她显得那么孤单,白衣被黑夜侵吞。
“我觉得博士说的很有道理。”重岳又不解风情地附和。
“哪里有道理?”
“他说其实没必要被很多人记住,有一两个就好了。”他轻轻点头,“这证明他是个豁达的人,你应该更开心一些,甚至去争取他。”
年嘴角一扯:“能说出这话,就证明你既不要理解我,也不理解他。”
重岳也不高兴了:“他且不提,我自信对你还是略知一二。”
“但我了解他,他说跟我和解了,那绝对不是真的和解。”年抚摸着手中的钢铁,上好的剑胚子,这铸剑坊里当真藏了许多好东西,“那意味他不在乎我了……嗯,大哥,你理解我的意思吗?”
“我不懂你的逻辑思维。”
“逻辑思维……大哥你最近肯定在看什么书。”年又变得很乖很认真,月光照在女孩的脸上,“大哥,你应该习惯被遗忘了,可你不会介意,你是我们之中最不像人的。”
“不像人吗?”
“这是夸赞,若我们各自继承了祂的一部分,你肯定是把所有好的一面继承了过去。”年淡淡地说,“于是我们就只剩下歪瓜裂枣,二哥是个偏执狂,夕胆子小又自闭,而我也……很害怕被忘记。”
“你拼命融入人间。”
“我了解被遗忘是种怎样的感觉,一个人死了,渐渐记住他的人都不在,于是世上再也没有那人存在的痕迹。”年叹息,“以前博士很在意我,突然他不介意了,那只可能是他对我失望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