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灼灼的燃烧,油脂滴落下来,香味四散。
可此时却没有人在意这些,只看到魔王娴熟地用刀切割下肉。
肉旁就是堆积成山的美酒,典藏于高卢庄园的地下。
美酒配好肉,还有冰原壮绝的景象,或许还该有个诗人,记录下这一切,将之流传千古。
可实际上,始终无人启唇,静的只能听到火焰与狂风。
酒足饭饱,打破这寂寥的最终还是庄宁,魔王很没有形象的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真漫长啊。”
“其实想想看,可能并没有过去太久的时光,这期间我的脚始终未能踩在地上,就像是一个亡魂恶灵,漂浮在大地。”
“那时候,我会想自己算什么呢?我会觉得迷惘,于是我装成了一副好人的模样,用圣人一般的指标对待自己。”
“于是我接手了罗德岛,很多人告诉我,我是个恶魔,别人问我是否杀人不眨眼的时候我会反问眼睛还不干……那时,我真的不太相信。”
“我害怕啊,真是个胆怯的人,听到别人用恶言攻击自己会觉得恐惧,为了扭转别人眼中的看法,就只能告诉自己去扮演一个只应该存在于童话里的英雄。”
“我告诉自己,心胸要开阔,要容忍,要善良,我为人人,人人为我,我想就是要去交朋友,交更多的朋友。我告诉自己自己必须要变强,因为一切后悔都来自于对自己的无能为力。”
她们终于像是被触动,陈晖洁咬紧嘴唇,玛嘉烈若有所思,被特别放出修道院的维娜眼眸振动,特蕾西娅的眸子里闪烁悲哀。
“可其实我知道,这都是假的,那是个可笑的幻象,我把自己关入了囚笼!我告诉那个囚徒一样的自己,告诉他说你很厉害,你要向大地,向整个世界去宣告你其实并不是一个坏人!”
“但这很可笑,因为我自己都不相信,到头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去努力……”
“可悲啊。”他眨巴着嘴,果然还是一脸的厌恶,却是念起了诗句:“或许是不知梦的缘故,流离的人追逐幻影。”
“我,该是在追逐着那一道幻影一般的梦吧。”
又是一阵寒风,春寒料峭,有莫名的花怒放。
“我为自己伪装出了圣人的形象,于是我享受到了爱戴,也享受到了疏远,崇拜我的人,不会认可我的软弱,也不会有人认为我会受伤,不会有人知道其实我也渴望过一些很平常的事情,而不是机器一般呆在罗德岛。”
“当我意识到,梦是假的,都是泡影,我又能怎样呢?我该哀嚎,怜悯自己吗?我该愤怒,愤怒于世界对我的轻视吗?该恼羞成怒,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可笑吗?!”
“不,不该啊,因为都是假的,泰拉不是我的家,你们……呵,无论是我向你们展示的,亦或是你们对我反馈的,都是……假的。”
他一字一顿,“在我心里,大概……未曾有过真实。”
一句话后,终于,有那很小的不对响彻。
不知道是谁喊的,因为太轻了,还不止一个人,庄宁也没有兴致起身,懒得回应。
如果他抬起头,大概只能看到那些把手攥紧,浑身颤抖的人吧?
可他甚至懒得抬头,懒得去看那些人。
“所以我决定放出自己心里的恶灵,那只恶灵很早的时候就存在了,在我耳朵里念叨什么超人理论,电车难题,一次次嗤笑着囚徒,一次一次向我发出怒吼,他说,这样的你能做到什么?!狮子为何要去伪装成羔羊?!”
“他说,囚徒和那些女人一样可笑,那些女人在利用你啊,可她们自己都没发觉这一点,而囚徒更加可笑,总以为努力能换来回报,结果却是……呵,无人理解。”
“可我不该这样!我该怒吼,必然没人围在我的身边,因为我是恶灵啊!”
“只有恶灵还能够心安理得地看着众人为己所用,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即是大盗,大盗即是圣人,只是圣人为盗贼,所要窃取的是整片天下!”
他一跃而起,挺直的背脊立于世界尽头,黑色的眼睛里绽放出万丈的光,他咧开嘴角,模样威严,俨然手中握的剑就该是整个天下!
“圣人必然是不仁的,以万物为刍狗,万物于他眼中,绝不会有善恶之分,唯独名为规律的真理,理当把握于手中!”
他就这样站在雪原,竟然没有人敢去看这样的他,那就是名为庄宁的恶灵,他把一人之心当千万人之心,嗤笑着往日种种,用绝对的傲慢去否定过往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