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麒吃了个七分饱便放下了筷子,左右看了一下,大部分人都没有将饭菜完全吃光,倒是一开始肚子响的那位是个好饭量,吃饭之后似乎还意犹未尽,甚至将那碟子十分甜腻的点心也吃光了,也不知道是真的饿着了,还只是感激太子的恩德。
吃完饭总是容易打瞌睡,但这里是在宫内,睡着可不是好事情,只能强打起精神来,这时候便有人相互说话,打发时间,免得真的坐在那边发呆就睡着了。也是看门口的太监只是低眉顺眼的站着,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们的胆子才稍稍大了一些。
贺文麒深深觉得祸从口出,在宫里头说什么都不得劲,还不如强行撑着,倒是陆清辉想了想走了过来,带着笑容说道:“之前娘亲一直念叨着你,说你如今都不上家里头玩耍了,心里头想念的很?”
贺文麒一听倒是笑了,陆母对他一向很好,只是这段时间他察觉到陆清辉异样的复杂,上门的时间便少了一些,当然,也有几分原因是,陆清辉当初放了外任的大哥大嫂回来了,虽然对他也十分客气,到到底是不如以前自在,故而去的更少。
听了这话,贺文麒便说道:“这倒是我的不是,等殿试结束,便亲自上门跟伯母赔罪吧。”
陆清辉见他毫无芥蒂的模样才松了口气,暗道自己前段时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丢了魂,居然有些迁怒与这个孩子,他们相差八岁,却是忘年之交,难道只以为这孩子走的比自己顺利,就要嫉妒上他了吗。
贺文麒倒是真的不介意,即使是朋友,正常人也是会有嫉妒之心的,更何况自己比陆清辉小了很多岁,见旁人比自己走的顺利许多,正常人都会有几分不情愿。陆清辉只是心中难过,对自己还是一般无二,如今还因此觉得愧疚,那他还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其实在贺文麒的眼中,陆清辉这样的文人,十分适合做学问,但却不适合做官。这样的人心肠太软,许多时候连自己那一关都过不了,而官场,从来都不是一个只需要善良就好的地方,陆清辉心地善良是好事,但性格过于柔软了一些,却会是致命的伤害,只是这些话,他却不能明明白白的说出来,这个年代你告诉别人当官不好,谁也不觉得是好心规劝,只能旁敲侧击一番罢了。
两人不咸不淡的说着话,一点儿不关政事,却听见旁边有人低声说话:“太子殿下果然是龙孙凤子,风姿与旁人不同,对待我们这些学子也和气的很,实在是难得。”
原本这话并没有什么不对,谁知道站在他旁边的一个学子却冷笑一声,淡淡说道:“太子毕竟年幼,对学问所知甚少,三皇子的才学才让人佩服,就是大儒也是称赞过的。”
贺文麒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这一批学子大部分都是贫寒出生,却不知道在他们这些人里头,也早早的出现储位之争的征兆,三皇子的名头他自然也听说过,据说这位皇子因为自小身体弱,不能习武,所以对文学分外有研究,年前的时候,这位三皇子的一副山居图卖出了一个天价,备受文人赞誉。
夸张太子的那人被堵了一句,脸色顿时有些难看,想要反唇相讥,到底是记得如今所在的地方,只好冷笑一声不再说话了。那一口夸张三皇子的,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过激,冷冷一笑坐了回去。
这般一打岔,贺文麒便再没有了交谈的心思,他默默的打量周围的人,大部分人对这个冲突微微皱眉,不少人的眼中涌动了波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别以为文人清傲,要知道文人升迁也是一件极难的事情,每三年一次科举,多少学子得到了功名,但真正能够得到实职的又有几个,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个九品芝麻官,庸庸碌碌就在原地。
如果贵族出生,自有家里头想办法谋得职位,但草根出生的学子就没有这般幸运了,想要出人头地,只有靠自己努力,而最快捷,最有效的方法就是站队,若是早早的选定了皇子,最后这位皇子登基为帝的话,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这个世界上聪明人许多,三皇子风头正旺,太子又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站在他们身后的人自然也不少。贺文麒叹了口气,暗道自己与白城的关系曝光的话,恐怕也会被认为是早早站队的,事实上,若是白城要夺位,他也只有站队一条路,以他们私交多年的关心,其他的皇子怎么可能信任他。
贺文麒真心觉得,这大概就是对他当年心思不纯的报应,原本只以为是个投资,后来当做了真朋友才发现,这个投资实在是风险太大。不过既然已经成为了朋友,他也不可能做出背信忘义的事情来,少年微微闭上眼睛养神,脑袋里头却心思纷杂的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等皇帝再一次召见的时候,学子们纷纷打起精神来,有几个甚至兴奋的满脸通红,毕竟这一次才是揭晓他们十年寒窗的最后成果的时候。贺文麒忍不住也有一些紧张,微微捏紧了拳头,若是中了进士,他预谋的道路已经实现了一半,而另一半还需许多谋划。
再一次走进巍峨的大殿,大拜之礼之后,贺文麒才躬身站在台阶之下,眼角的余光微微从周围的大臣身上扫过,那小太子赫然也在列,位置十分靠前,而他的身后站着两个身穿蟒袍的男子,想必就是那两位皇子了。
三皇子看起来已经三十出头,留着山羊胡,看起来十分和善,身材瘦削,确实有几分文人的风范在,只是脸色带着几分苍白,不知道是真的身体不好,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二十皇子正值盛年,因为一直以来顺风顺水,看起来带着几分傲慢,看着前头的小太子脸色带着几分阴郁,偶尔看向他们这群学子的眼神也像是带着刀子。
贺文麒倒是没有料到,这位皇子对太子的不满明大明的表现出来,似乎根本不怕皇帝发现。这样的场合,原本朱成皓也是该出现的,只是这位重伤未愈,刚刚从昏迷之中醒来,皇帝自然不会让他过于操劳。
等学子们站定,贺文麒照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上头的皇帝却像是兴致很好,笑着说道:“这次恩科,又为我朝选拔了许多人才,朕听闻恩师关门弟子也曾参与此次科举,不知是哪位学子。”
此话一出,在场官员的脸色微微变化,皇帝口中的恩师会是哪位,自然只有刚刚被赐婚与二十一皇子做皇子妃的徐家,徐青山,而徐青山的关门弟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三皇子党,据说娶了这位手下一位门客的嫡女,早前便在殿内为了三皇子发言。
徐青山当年收下这位弟子,一来是碍于老一辈的情谊,二来却也是这位的学问却是非同一般,只可惜风云莫变,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能从两代帝皇手中归隐而去,晚年却愣是被拖进了储位之争。
徐青山如今已经被算入了二十一党派,而这位顾命早年才学惊人,素来有天才之称,如今才十七岁便成了进士,偏偏早早的投入了三皇子的旗下,为此据说跟徐青山几乎决裂,也不知道这位被认为有大才的学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而现在,皇帝亲自点名,顾命只好出列,低头说道:“学生便是。”
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徐青山的弟子是哪位,不过是作此一问罢了,如今看了顾命脸上还带着笑容,只是掩不住眼底的冷光,他还没死就早早站队的学子,又有何作用。
皇帝扫了一眼顾命,却出人预料的说道:“果然是有状元之才。”
几位主审的考官恨不得将脑袋低下去,要知道这位顾命哪里是他们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