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曹氏生不起气来,“娘竟不知道自己生了个闷大胆。”
“娘别生女儿的气,女儿以后见人有难,视而不见就是了。”亦珍嘿嘿笑。
曹氏被惹得忍不住又瞪了女儿一眼,“如今竟愈发的皮了。”
两母女返回曹氏屋中,曹氏收起说笑面孔,认真问亦珍:“珍儿可想同丁娘子学手艺?”
“娘亲……”亦珍汗颜,“女儿惭愧,竟不知丁婆婆是做什么的。”
曹氏拄额。
她确实是将女儿拘得太紧了,弄得女儿如今对外头许多事都懵懂无知。
不过总算珍儿是个聪明灵醒的,现在教起来也犹未晚也。
曹氏拉女儿坐在自己身边,“珍儿可晓得元时的黄道婆其人?”
亦珍点点头,这她是知道的。据说黄道婆乃是松江府乌泥泾认识,自小被爹娘送给人家做童养媳。夫家不善,对她百般虐待。她实在受不了婆家的折磨,终于寻机逃出家门,辗转流落到海南岛崖州(今海口)。伊在崖州生活三十余年,向当地黎人学习纺织技艺,待她归乡时,更是将崖州黎人用的纺织工具千里迢迢带回乌泥泾,在日后逐步加以改进。后来她又将自己所学的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织法,广为传授给松江当地的妇人织娘们,使得松江府很快成为元时江南乃至全国的棉织之乡。
“那你可知如今有‘衣被天下’之美誉的松江,谁又是棉织一行的行首?”曹氏轻声问女儿。
亦珍的眼睛慢慢睁圆。母亲不会无故问她元时的黄道婆,莫非——
“不错。”曹氏证实女儿的猜测。“须知粗阔棉布可抵米三十石,而梭布极细者犹值银二两,正三品吏部侍郎的月俸,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罢了。”
“好强……”。亦珍在心中说。
“这还只是寻常松江织女们所织的棉布,而丁娘子所织的布光洁细腻,亮滑如银,布质轻柔精软,向有‘细布光如银,掺如飞瀑悬’的美称,几乎尽数进贡至宫中……”曹氏说到此处,顿了顿,声音低下来,“她的这一手绝技,向来是传子传女不传媳的,至今也只得她至亲的几个人会罢了。因此布岁贡宫中,乃至民间丁娘子布一布难求,叫价至白金百两。如今她肯收你做徒弟,教你飞花布的绝技……”
便是娘有一日去了,也可以放心了……曹氏在心中默默说。
“娘亲能否容女儿仔细思量?”亦珍不想教母亲失望,只是她一时间也理不出头绪,做下决定来。
“好。娘不逼你,总要你喜欢才行。”又一拍亦珍的手,“走,娘与你一道到厨房去,看看汤炖得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送上~
下去做竹笋烧肉去~
☆、35第三十四章一片天空3
晚间,家中每人都喝到了亦珍熬的第一锅番茄冬瓜猪肋骨汤,汤鲜而浓,带着一点点的酸,白玉似的冬瓜漂浮其上,配上红色的番茄,颜色煞是好看。
连曹氏都忍不住夸奖,“甚佳。”
招娣头一次吃番茄,初时还觉得怪异,怎的汤上头还漂着红色的油珠子?可是喝了几口,便觉鲜美无比,顿时埋头将汤喝得啧啧有声,引得汤妈妈直笑。
招娣也不恼,“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喝的汤呢。”
“那是你这丫头见识短。”汤妈妈给招娣添了碗汤,“以后你跟在小姐身边,少不得能吃着更多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好东西。”
招娣遥想了一下汤妈妈描述的生活,随后笑了起来。听着渀佛很美好的样子。
汤妈妈摇摇头。
用过晚饭,亦珍扶着母亲在院子里散步。一天的暑热尚未全数散去,软底绣鞋踩在青石地面上,仍能感受到滚烫的余温。
曹氏透过院墙,望着天边的晚霞,温柔一叹,“此情此景,娘竟多少年不曾注意过了。”
她一个寡母,带着个幼女,千里迢迢自京城南下投亲,最后投亲不成,在此地定居下来,一住便是十年。十年间她要操持家务,教一家人吃饱穿暖,又要教养女儿长大,这中间的艰辛,说也说不完,也无从说起。哪里有闲情留意春花秋月夏雨冬雪?
如今她又如何舍得让女儿早早地步她的后尘,年华虚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