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哈哈一笑,“一定一定!”
这才带着两个徒弟出了珍馐馆,继续往巷子深处走去。
待走出离珍馐馆老远,老爷才慢慢地敛去了笑容,问跟在身后的两个徒弟:“那家的早点,可吃出什么不同来?”
高个儿青年斟酌着道:“徒儿觉得那薄饼并非皆用的麦粉,里头还掺了其他的,恕徒儿笨拙,只吃出来豆粉与玉米粉这两样来。煎的时候,下头还有一层肉末儿,所以吃起来格外香脆。”
矮个年轻人咂咂嘴,回味了一下,“徒弟没师兄吃得那么仔细,也没吃出别的来,就觉得又香又脆又好吃,跟咱们在宫……在京中吃的味道相差不远,不不不!比在京中吃的还要好吃!”
说罢,又望向师傅,“……师傅,咱们别自己做了,得空就过来吃罢!”
高个儿年轻人瞪了他一眼,“师傅,这珍馐馆会不会抢了咱们的生意啊?”
老爷笑一笑,“他们不过是一间小食铺,三开间儿的门面罢了,如何能同咱们比?只是咱们也不可掉以轻心,是要多来两趟,吃吃看他们馆子里旁的招牌菜色。”
见矮个儿徒弟一副“又能吃着好吃的了”的表情,忍不住敲了一下他的后背,“只想着吃!”
矮个儿年轻人嘿嘿一笑,“跟着师傅有饭吃嘛。”
两师徒有说有笑,微微堕后半步的高个儿,露出隐忍的嫉妒之色。
78第七十四章一桩旧事(3)
汤伯等那老爷一行三人出得门去,走得老远,这才将屏了好一会儿一口长气吁出来。
到了晚间,汤伯便将这从京里来的老爷带着两个年轻人到店里用饭的事与汤妈妈讲了。
“你看会不会是从那里来的?”汤伯朝上指了指。
汤妈妈赶紧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随后放开汤伯,走到门边开了门左右望了望,这才又关了门坐回床上。“我看这事儿,不能再瞒着小姐了,早晚要让她知道。与其知道的晚了,不知不觉着了旁人的道儿,弗如趁现在,将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与小姐听。”
汤伯沉吟片刻,“这事不容咱们擅自做主……”
“我知道,老头子,我都知道。”汤妈妈左右为难。
“事不宜迟!”汤伯拍了拍床板。小姐年岁一年比一年大了,为人又稳重从容,自小姐这一年来遇事冷静沉着便可见端倪。
汤妈妈点点头,她晓得此事关系重大,“我这就去同夫人商量,晚上多半不下楼来了,老头子你别等我了。”
随后整了整衣襟,抿一抿头,这才开了门,先到厨房去筹了一大桶热水,然后才上楼往夫人屋里去。
曹氏正与亦珍翻麻将牌比大小,谁赢了便可以从一旁的果盘里取一颗香瓜子放在自己面前的小碟儿里。本也就是母女俩消磨时间的小游戏,见汤妈妈拎着水桶进来,母女二人便收了麻将。亦珍将麻将在盒子里码好,盖好了盒盖。起身放在一旁的夜壶箱上头。
“母亲可是要洗漱了?那女儿先行告退。”亦珍知道因母亲缠了足,除了教汤妈妈伺候她,寻常不肯让她看见她的一双脚。
但亦珍却知道,母亲的一双脚,是以一种怎样的畸形方式被生生裹小了的。故而母亲不欲教她看见她的脚,她也从不在这时候耍赖,非要留在母亲屋里。
汤妈妈微微屈膝,朝亦珍行礼,待她出了夫人的屋子,脚步声去得远了,这才慢慢解开曹氏的缠脚布,伸手试了试脚盆中泡脚水的冷热,将曹氏的双足浸泡到热水当中去。
“夫人,”汤妈妈一边细细地替曹氏搓洗脚踝,一边缓缓将三个从京中来的食客在店中用早点的事说了。“我家那口子说,这三人看起来都是行家,一吃就能吃出咱们家做的饼风味与京中相似。”
曹氏听后,勾了嘴角轻笑一声,“风味与京中相似?便是相似,也是好多年前的风味了,难为还有人记得。”
“夫人……”汤妈妈心中难过。
倒是曹氏,出奇的平静,“如今珍儿也大了,有些事是该教她知道了。”
等汤妈妈擦干她的双脚,重又帮她将两条干净缠脚布裹在脚上,又套了墩布袜子,曹氏重新换了一身素净的衣服,深深吸一口气,这才吩咐汤妈妈,“去把珍姐儿叫到小佛堂来,我有话对她说。”
汤妈妈应了,自去寻亦珍。
曹氏独自一人,慢慢地走向二楼尽间儿里设的小佛堂。佛龛前的长明灯因有人走近,倏忽摇曳不止,终是又平静如初地缓缓燃烧。
供桌上的铜盏里,一盘盘香才燃了过半,空气中满是盘香冷冽的香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