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向双暴喝如雷:
“大胆何敢,竟然摸上我的居所来扬武耀威,混充人王,今日任你说破嘴皮,舌上生茧,亦不能将你轻易放过,姓何的,你认命吧!”
后面,潘三娘的声音冷峭传来:
“你是叫谁认命呀?力向双!”
力向双急忙转身,指着何敢叫:
“三娘,三娘,这个人就是那叫何敢的家伙,前些日我挨的一剑正是他的伴当赵大泰下的手,你别搞岔了,他们——”潘三娘袅袅娜娜的走上前来,却是面如冰霜:“我搞岔了?死鬼,恐怕是你晕了头,迷了心,连家谱都背不上啦;他是谁我不管,我只知道是他救了我的命,保全我的身子,这可是千真万确的事实,老娘危在旦夕的当口,怎么不见别人,不见你那于抓群狗党来搭救我?甚至连你也不在身边,你还有什么险面在这里张牙舞爪,发你的穷威?”
力向双窒噎了一下,期期艾艾的道:
“但,三娘,但姓何的和我曾有过节……”“呸”了一声,潘三娘凛烈的道:“就是因为如此,才越发显得人家度量大,气宇宽,人家不记前仇,帮着对头的老婆渡厄解难,这种以德报怨的行径是如何崇高坦荡?假设他也像你这般心胸狭窄,存念不正,大可隔岸观火甚且落井下石,若然,你的老婆安在?那顶该死的绿帽不但要叫你扣一辈子,更要你子子孙孙都抬不起头!”
力向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气焰开始萎缩,一睑的凶横也迅速消散,他干涩涩的苦笑着:“你是说得不错,三娘,只怪我一时没想到这么多,猛一口怨气冲上来,脑子就未免稍稍迷糊了……”潘三娘寒着睑道:“自己不争气,护不住自己老婆,人家好心相助,反倒落了个不是人,天下有这种杀千刀的浑理吗?我请了恩人来家,原望你代我一谢,万料不到你竟恩将仇报,刀尖子反朝着恩人指,力向双,你大概嫌我这条命不该抬回来?”力向双一叠声的喊起冤来,他指天盟誓,脸红脖子粗的急忙辩解:“三娘,三娘,我的老婆,我的姑奶奶,我要是有这么一丁一点的存心,便叫天雷打我,闪电殛我,叫我喝了凉水也呛死;三娘,我可以赌咒,我多么需要你,多么依恋你,我宁肯干刀万剐,也不愿你受丝毫伤害。三娘,我是句句实言,字字出自肺腑,若有虚假,老天爷便罚我来世变牛马,变猪狗,变个不是人……”冷哼一声,潘三娘道:“你还待同人家翻脸吗?”用力摇头,力向双忙道:“不,不,我已经想通了,三娘,何敢是好人,够朋友,我报答他都来不及,怎会向他动粗?刚才是我糊涂,未能认清事实利害,惹你生气,你千万得包涵我……”潘三娘脸色稍微和缓了一点,慢条斯理的道:“你挨的那一剑,还记在人家何敢头上吗?”力向双赶紧道:“冤有头,债有主,捅我一剑的是赵大泰,又不是何敢,这笔帐怎会张冠李戴朝他名下记?三娘,你尽管宽念,我——”潘三娘打断了丈夫的话,嗓门又转为尖锐:“人家何敢说过啦,一对一的公平较斗,起因又是为了那不出息的白不凡,你替姓白的大包大揽已有不是,印证的结果亦各有损伤,说起来谁也没占便宜没吃亏,你却愣要不绝不休的往下纠缠,死鬼,你还讲不讲一点气度风范?”
舐着嘴唇,力向双结结巴巴的道:
“三,嗯,三娘,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潘三娘表情生硬的道:
“什么意思?你与赵大泰之间的梁子,错不在人家,况且赵大泰又是何敢的好友,爱屋及物,不看憎面看佛面,就此了啦!”
力向双抹了一把脸,低声下气的道:
“了就了吧,你说了就算,我还有什么辙?”
潘三娘道:
“晕天黑地的,还不请贵客屋里坐?站在这边厢干耗着好看呀?”
力向双唯唯诺诺的转身过来,形色相当窘迫:“何——嗯,何兄,这位想就是金铃姑娘了,所谓英雄不打不相识,加上二位的德惠,我力某人先道谢,再致歉,二位,且清屋里奉茶。”
何敢与金铃正待客气一番,潘三娘又开了口:“人家为了我的事整日本进粒米,奉一杯茶水就算表达心意啦?叫厨房先整顿一桌酒席出来,记得菜要丰盛,酒要佳酿,再把客屋打理清爽,好让人家早点休息;多用点脑筋,别什么事都要老婆操心!”
力向双嘿嘿笑道:
“你宽怀,娘子,这些事我自有安排!”
说着,这位一家之主开始大声哈喝调度,将那几个一直缩头编脑的一干下人赶得忙不迭的来往奔走,个个恨不能多生出两条腿来。
潘三娘延客进入大厅,这时厅内早已灯火通明。何敢目光倒览,不由啧啧赞好——大厅布置,是一式的斑竹家具,一色的湖水绿帘垫相陪衬,彩泽清雅明爽,烘托得恰到好处,人坐在这里,有一种特别宁静澹泊的感觉,舒适极了。
一个男仆刚刚奉上茶来,力向双已匆匆进入,只这片刻前后,却有点神魂不定的模样,冲着他老婆直使眼色;潘三娘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道:“你又是怎么啦?客人才坐下来,莫非你那桌酒席就弄妥摆齐了?”
力向双干笑一声,朝潘三娘暗暗招手,潘三娘一面走过去,边嘀咕着:“鬼头鬼脑的,真是年岁越大,毛病越多……”两口子凑到门外,不知在说些什么,声音是又低又快——金铃看在眼里,无来由的心头忐忑,她将上身微倾,低语何敢:“我觉得有点不自在,何敢,别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何敢沉声道:
“一定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别紧张,这么些风浪我们都过来了,无论再生什么枝节,也就是那么回事而已。”
金铃忧戚的道:
“这样惊惶无主的日子,还不知要过多久?有时想想,真不如死了好……”何敢没有做声,本来想说几句好死不如赖活着的话劝劝金铃,却又觉得多余;人的求生意志宛如波浪起伏,也有高低潮之分,为要活下去所做的挣扎如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