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庆王府,月色沉静,华灯初上。
宴席开在露天花园,皆为庆祝江小楼为皇后娘娘钦封明月郡主,也是将她正式介绍给京城的达官贵人,故而宾客云集,满堂华彩。婢女们点燃鎏金烛台,美人灯盏染了朦胧浅红,到处流光溢彩,暗香萦绕,华服女眷个个着金饰玉,美不胜收。她们簇拥在一起,借着轻罗小扇,彼此交头接耳。
江小楼坐在庆王妃的身边,唇畔微微含笑,眼眸灿烂若星,乌黑发间没有多余饰物,不过斜插一只萱草凤钗,却显得窈窕优雅,迷人娴静。只是静静坐在那里,便如琼林玉树,耀人眼目。
人们不禁悄悄议论起来:“你瞧,这江小楼生得真是美貌。”
“是啊,美貌出众,举止端庄,难怪王妃对她另眼看待。”
“原本听说是个商门之女,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我还想王妃这回是发疯了不成,怎么突然会这样的人感兴趣,如今看来倒是我们多虑,能被王妃看重的到底有几分特别……”
“你懂什么,皇后娘娘都很喜欢她呢!”
庆王妃含着得体的笑,替江小楼一一介绍那些贵妇与千金小姐。王妃之前也曾带郦雪凝出席过这样的场面,尽管她极力装出一幅落落大方的模样,却还是难以掩饰落落寡欢的神情。庆王妃看得出来,雪凝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在人多的时候她总是显得格外落寞。现在对比长袖善舞、宽和温柔的江小楼,庆王妃由不得感慨,若是当初有她在雪凝身边,也许就不会落到后来那般下场。
烛火通明处,侍从大声通报:太子殿下到。
庆王立刻带着众人起身迎接:“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太子身材颀长,面容俊雅,发束玉冠,腰带上的绣工巧夺天工,绚烂耀目。他唇畔带着淡淡的微笑,目光扫过庆王妃柔和的面孔,不着痕迹地落在江小楼的身上,道:“我是来特意来恭喜明月郡主的,”他轻轻拍了拍手掌,旁边的随从立刻捧过来一个红锦匣子。展开一瞧,里面是一盏白玉莲花,雕得栩栩如生,玲珑剔透,在烛火下光华璀璨。
江小楼面带谦逊的笑意:“多谢殿下美意。”
见江小楼神色自然、落落大方,太子不由又多瞧了她几眼,心中不由想到:这样一个美人,待会就要颜面扫地、名声败坏,还真是可怜。思及此,他的笑容更深,与庆王寒暄着,相携去了主宾席。
庆王妃目送太子离去,这才转头,笑着向太子妃道:“太子妃娘娘,您身边这位是?”
太子妃旁边果然站着一个盛装华服的美人,刚才她隐在太子妃身后并不引人注意,此刻听庆王妃提起,便盈盈走上前来。一张白净面孔,乌漆眸子冷冽潋滟,身着藕荷色的素净锦缎,裙摆随着夜风轻送,竟有一种逼人的绮丽扑面而来。她徐徐抬眸地与江小楼,笑意在殷红唇畔轻轻绽放。
太子妃含笑:“这位就是刚刚册封的谢侧妃。”
谢瑜婷婷袅袅地走上来,向庆王妃行了一礼。庆王妃连忙扶住她道:“谢侧妃千万不要多礼。”
谢瑜微微一笑,目光竟一点也没向江小楼那里瞧去,只是满面羞涩地道:“恭喜您喜得贵女,得享天伦。”她说这八个字的时候,神情温婉,笑容和煦,十足一个乖巧懂事的美人。
庆王妃只是轻轻点头,面上不动声色:“承蒙您的美意,有了身孕可要万事小心。”说完,她又吩咐婢女道:“单独给谢侧妃开一张桌子,叮嘱其他人都仔细些,切莫大意了。”
“是”,婢女依言而去。
不管太子妃站在哪里,所有的人都会包围着她,紧紧簇拥着,压根不给其他人插足的余地。谢瑜趁此机会,走到江小楼的身边。
江小楼望定她,面上带了一缕不着痕迹的笑,却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好久不见。”谢瑜的笑容很是缠绵,然而这缠绵的笑里却带了一根隐隐的毒刺,“你是不高兴见到我,还是不高兴我成为太子侧妃,远远凌驾于你之上?”
江小楼唇角笑意愈深,太子侧妃可不是什么美差,一来有太子妃虎视眈眈,二来太子府上美女如云,更迭如过江之卿,想要立足难于登天。然而她并未点破,只是含笑看着对方,默然无语。
谢瑜叹息一声:“我知道你很希望我死,可惜我不能如你所愿,还好端端的活着。”她在说到活着两个字的时候,一张素白的面孔突然变得恼恨起来,细白牙齿咬紧了鲜红牙根,看起来竟有三分残忍与狰狞。这神情只在一瞬之间,很快她便换上一副矜持的微笑,语气也变得和软下来:“不过,在这个宴会上你我都可以算是同病相怜,这里的每一个人表面上恭维,背地里却是在嘲讽我们低贱的出身。”
江小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文安侯夫人恰巧向这里投来一丝鄙夷的眼神,恰巧被她收尽眼底。她不由轻轻笑了:“谢侧妃今天是来找我求和的吗?”
谢瑜长长袖子下的白皙手背绽出根根青筋,面上却含着无比熨帖的笑:“你是知道的,人在年少的时候总会做错一些事,有的时候身不由己,有的时候被命运所迫,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怜柔弱的女子。因为无家可归才不得不寄宿在谢府,又因为一时迷惑才恋上大哥,更因为心头嫉妒差点害了父亲……从前我总是昂着头不肯服输,可如今我已经想通了,诚心悔改自己犯下的错误,希望你能谅解。”
江小楼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谢瑜乌发间的一支黄金钗上,那流苏金光闪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