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瑜吃了一惊,不由惊诧道:“管家,你怎么会来这里?”
管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状若恭敬地垂下头去:“老爷听闻四小姐就在太子府,又传出了喜讯,便命奴才特地来向小姐道一声喜。下午奴才就到了,只因殿下去赴宴,便一直在门房候着。”
谢瑜虽然心头依旧疑惑那帕子,面上却不禁浮起一丝微笑,谢府不过是寻常商户,当然要寻找一切机会来攀附自己,只是这样一想,她的唇畔便露出三分笑容,语气也有些亲近道:“替我多谢父亲,他有心了。”
话音刚落,就瞧见管家躬身说道:“不只如此,老爷还叫奴才特意带一些礼物来给小姐。”
太子淡淡道:“礼物都送去侧妃住处吧。”
管家却轻摇头道:“老爷吩咐一定要当场打开。”
太子蹙起眉头,太子妃却轻笑:“难为谢家老爷如此多礼,抬进来吧。”
谢府管家拍了拍手掌,立刻便有四名随从抬了两大箱子进来,第一个箱子打开满是寻常的金银珠宝,珍珠玉器,管家道:“这是我家老爷送给殿下和太子妃的礼物。”
太子点点头,道:“第二个箱子里装着什么?”
管家低下头去:“只是四小姐的一些旧物。”
太子妃不觉讶异:“谢老爷也太多虑了,太子府什么没有,从前做女儿时候穿的那些衣裳和首饰就不用带来了。”
谢瑜轻轻蹙起眉头,不知为何心头浮起些许不好的预感,下意识正要阻止。
管家却不言不语,快步走到那箱子前,豁然一下子打开。
太子妃只瞧了一眼,立刻站了起来:“这是什么?”
空气陡然一下子紧张起来,压得谢瑜脸色微变,几乎无法呼吸。
管家垂眸,淡淡地道:“回禀太子妃,这是四小姐出家的时候特意缝好的尼袍,只是她未正式落发也未受戒,庵中的师傅说这东西不可以继续留下。老爷便让奴才拿来物归原主,请四小姐收下吧。”
看着那黑色的尼姑袍,太子脸上瞬间出现了一丝恼恨,他转头盯着谢瑜,眼睛一瞬不瞬:“谢康河这是什么意思?”
谢瑜脸色刷得一下变了,她颤抖着嘴唇,只觉得心头凉意一层层的漫上来,几乎要将她彻底淹没。
管家却是低眉顺眼,神色平静:“四小姐犯错,罪证确凿,老爷为此重重惩罚她,让她去庵堂落发出家,常伴青灯古佛,以赎弑父之罪,谁知她却半途逃了出来,甚至进了太子府。老爷托我向太子致歉,养女不教父之过,但谢瑜生性卑劣、道德败坏,他已无力管教,以后谢瑜与我谢府再无相干,若有犯错,请殿下自行管束。”说完,他便深深行了个礼,慢慢退了下去。他的神态极为恭敬,可说的话却语调如冰,把整个气氛一下子破坏殆尽。
太子胸口气得一颤一颤,几乎恨不能把人追回来碎尸万段,但他忍住了,谢康河的用意很明显,他是再也不会承认这个品德败坏的女儿了。太子转过脸,目光落在谢瑜的脸上。谢瑜的脖颈之间还戴着宝石项圈,发间金簪是由四十八根比发丝还细的金线拼成,红烛下显出一片光华璀璨,越发衬得面色如玉、容颜绝美。平日里太子总是会被她这副模样迷得神魂颠倒,可现在他却觉得有一顶沉沉的乌云压了下来。谢瑜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被冤枉,但一个父亲何至于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来冤枉她,甚至把尼袍送到太子府……这根本于理不合。
“刚才那管家说谢侧妃弑父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微微挑起眉,一双眸子幽幽沁着冷光,却是转向太子,“殿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天底下还有敢于杀害父亲的女儿,此等违逆人伦之举,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谢瑜嘴唇发抖,声音亦是虚弱无力:“殿下,我早已说过是他们在冤枉我,弑父是要遭天打雷劈的呀!殿下,你好好想一想,我一个柔弱的女子,又怎么会下此毒手……父亲分明是受了江小楼的蒙蔽!”
太子妃唇畔浮上若有若无的一缕笑意,声音却惋惜不已:“先不论此事真假……朝中刚刚出了一个秦思,被陛下治作后院不宁,彻底毁了名声和仕途。如果弑父传言流出去,太子府成了什么地方,外面的人又会怎样议论殿下?谢侧妃,你最好把这一切解释清楚才是。”
谢瑜紧咬贝齿,一双楚楚可怜的眼睛几乎垂下泪来,粉嫩的面颊之上满是悲伤绝望,她上前扯住太子的袖子,缓缓匍匐在地,哀声道:“殿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无从辩驳,只求您看在我对您痴心一片的份上,赐我一死,也免得玷污了殿下的声誉!”
太子怔住,他看看面色平静的太子妃,又看看楚楚可怜的谢瑜,声音不自觉就和缓了下来:“罢了,这件事情我不再追究,旁人也不许再提。”
闻言,太子妃如同蝶翼的轻巧眼眸落在谢瑜的身上,对方亦是毫不退缩与她目光相撞。谢瑜下巴微微抬起,目光不由自主带了一丝冰冷,太子妃则唇角轻轻翘起,含着一缕似是而非的笑。
第二日一早,江小楼便吩咐去药铺,可是话到嘴边,反而改了口风:“去太无先生处。”
太无先生的住处距离京城需要大半天的功夫,一来一回就是一整日,小姐这是要刻意避开傅大夫么?小蝶情不自禁这样想,瞧见江小楼一双眸子向自己扫来,立刻道:“是。”
马车直到晌午才到了太无先生的居所,迎面碰上的却是傅朝宣,他正巧从门内出来,看江小楼下了马车,一时之间眸中神色无比复杂。
江小楼微愕,旋即轻轻一笑:“傅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