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听到这样知心话,伏在五嫂子肩膀上可劲儿哭起来。
晴雯绣青等一般丫头见迎春哭得伤心,一个个哭得直抽抽。活似在这府里被欺负的活不下去了。
迎春今日这般大动静,乃是有意为之。目的就是要族里人出来说一句公道话,让自己正身正名。否则,他日水衍出征,自己日子如何挨的下去?
说一句诛心之言,一将功成万骨枯,战争的事情谁也不能保证。她了解水母寡母养儿作兴,今日若不发出来,日后还不知道她如何磋磨折腾。
自己碍着媳妇身份不敢反抗,岂非又要走会老路上去?那样子自己重生一切谋略岂非白费!
当然,迎春夫妻情深,水衍有好有歹,迎春也没准备独活。可是自己死也要死的尊严,死的敞亮,死的光明磊落。决不能再窝囊死了。
这是迎春万万不能接受的。
故而,迎春今日势必要闹他一场,给水母扬扬名,给自己立立威。让众人知道知道,自己如何委曲求全,水母如何作兴凉薄。
迎春今日之所以豁出去一闹,乃是忍着一口腌臜气。
月姨娘回返水府,竟然把云英十三岁的妹子云霞给带了来,一如既往,按着云英路子,占个近水楼台,把人放在水母院子里待着。
三月以来,迎春因为宝玉贾珏中了进士一心扑在娘家,回家就多了这么个东西来。
那日,水衍悄悄休沐,水衍与迎春一早到上方问安,预备过家爱抚帮衬照应人,这些日子贾府似云来,张氏凤姐有些照应不过来,李纨寡,不好人前张扬,迎春日日国服帮衬。
熟料进门就有一抹红霞窜上来,合身挂在水衍身上,嘴里称呼水衍表哥之时,手里就着挽上了水衍胳膊,喜滋滋花枝乱颤:“表哥,瞧我长高了吧,那一回你去庄子上头,胳膊上提着我与弟弟满山挑水玩儿呢,可记得不!”
水衍不妨头这一出,浑身不自在,掰下云霞,给他引荐迎春:“这是你大奶奶!”又对迎春道:“这是运营的妹子云霞。”
水衍这话很有深意,也摆明了自己立场,他不认云霞这个表妹子。
云霞却故作懵懂,俯身称呼迎春为表嫂,仰面微笑盈盈,犹如带露花枝一般。
迎春当然顺从夫君咯,既然夫君不认亲戚,自己何必多事,遂不大兜揽,缓缓走过去,微微额首:“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婆婆正好有人说笑解闷了。缺什么告诉绣青一声,且别委屈自己。”
抬脚跟上快步如梭的夫君,夫妻双双给水母见礼。
云霞低头掩去眼里恼恨,还不及我姐姐生得好,不过有些臭钱罢了,竟然仗势欺人阴我姐姐,哼,且别惹我!
月姨娘当时脸色不大好看了,眼睛瞟了迎春几眼,当初迎春可是认了云英做表妹,几月不见,竟然这般硬起了。
脸色便沉静了。
水母也是有意给云霞一个体面身份,一来为了月姨娘上次的明理,二来自己也有个亲近姑娘在跟前说笑,丫头们服侍再好倒地隔着一层皮肉,不可心。三来,水母在心里,迎春过门正十八岁,半年了却没动静,虽说当初保证了,四十岁前不纳妾。这话虽是水母亲口所说,却也没料到迎春健康的身子竟然养不下孩子来。
水家三代单传,千里良田一根葱,单根独苗,单丝独线,实在是耽搁不起。
是故,水母早就打算好了,三年后迎春依然无所出,就要给水衍纳一房良妾。这个云霞今年才正十二岁,三年后正是春花怒放时节。至于儿子媳妇鹣鲽情深,男人都是贪花辈,云霞住在自己院子里,二人天天见面,水母不信,儿子天天面对娇滴滴水灵灵的美女会不动心。
之前水母严防死守,是因为儿子尚小,早早失去肾水,与生养寿岁有碍,如今不同,水衍已经二十周岁,正是血气方年之年,不成这年轻养下儿子吗,难道真等到四十岁养下病秧子吗?
既然有了这个心思,孙子的出身就不能太低,故而,谁母要把云霞抬高成表姑娘,在等云英夫君中了功名,也算得门当户对了。
熟料水衍不兜揽,迎春也是不咸不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