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在笑,我也是。我喜欢待在他们中间,他们是我见过最光明的一群人,年轻、聪敏,能够清晰地看到美好未来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连笑容都干净明亮,不带一点儿杂。
W市离上海有四五百公里路,车上了高速,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里美睡着了,头靠在小邓的肩膀上,罗比甚至发出了很小的鼾声。
我坐在第二排,看窗外一片片山的黑色暗影。
江西多山,我记得以前与爸爸妈妈一同坐长途客车到上海来的时候,一路不停问还有多久,妈妈总回答我你数着山啊,数到一百就到了。
可我总也数不到,一座一座地遗漏了它们。
一路上隧道很多,车开进去的时候,来往的车辆会突然打起雪亮的大灯,让我不得不眯着眼,突然身边一沉,我一惊,来不及回头就听到袁宇的声音。
“常欢,你睡着了?”
我真想装作我睡着了,可他已经看到我睁着的眼睛了。
“没有,还有多久能到?”
袁宇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吧。”
我点点头,把两条手臂抱在一起。
他会错我的意思,将自已的外套抓过来:“给。”
我立刻摇头:“我不冷。”
他己经把衣服硬盖在我身上了:“常欢,你总是嘴硬。”
我心里哭笑不得,但真要当着他的面推开那衣服,又觉得自己太过小气。
袁宇做什么事都有一副自然而然的神态,他做得如此大方,反倒让我不能推拒。
而且我知道,他确实是对我好。每个人表达善意的方式都是不同的,袁宇很西化,我应该适应这一点。
司机把车开得飞速而平稳,车厢里暖气很足,连我都有些昏昏欲睡了,袁宇倒像是谈兴很足的样子,但说了几句我都应得含糊,他就没再继续下去了。
让我醒来的是脸颊下轻轻的颠动,有人在叫“到了到了”。我猛睁眼,发现自己半个头都靠在袁宇的肩膀上,头发都己经打结了。
我在一秒钟内弹簧一样坐得笔直,希望一切都是我的梦境,但袁宇将一只手按在肩膀上夸张地转动了两下,道:“幸好你没有流口水。”
后排的里美、小邓还有罗比陆续走过我们身边,一个个脸上带笑。
我面红耳赤,把袁宇的衣服从自己身上扒下来,直接推回到他身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会睡着。”
他穿上衣服站起来,顺手从架子上取下我的包。
“早知道这样,就不坐到你旁边了。”
我那一阵窘迫稍稍过去了,答他:“你本来就不该乱跑。”
袁宇抓着两只包下了车,我扯了扯,没能拉回自己的袋子,只好跟着他下去了,车子停在厂区里,巨大的白色方形楼房在夜里没一点儿光亮。小路边上有几栋住宅楼,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在寒风中跺脚,看到我们立刻迎上来。
“欢迎欢迎,你们终于来了,快进楼吧,我叫秦征,是何小姐的助理,这几天负责接待。”
我们进了楼,秦征是个小个子男人,一脸精明相,一看就是搞惯了接待工作的,极其热情。简单的彼此介绍过后只听他一个人滔滔不绝。
“这是我们集团最新建的工厂,年初才投入使用,这儿是干部楼,明天早上法国人会到厂里来参观,然后有一周的时间与我们谈并购协议。何小姐的意思是你们可以全程参与,所以这几天就安排大家在这里住下了。地方简陋,大家不要介意,这是我的名片,有需要随时找我。”
秦征一路安排众人,其他人陆续进屋,只有我的房间在另一栋。
秦征解释;“这里没有房间了,不好意思。”
我立刻摇头,又再次伸手想从袁宇手中把包拿回来:“没关系,我跟你过去。”
袁宇没有放手:“要不我去那一栋吧。”
秦征笑:“小袁先生,那一栋楼里只有几位女主管住着,很安全。”说着还从他手里把我的包接了过去,“我来送常小姐过去就好。”
我说:“谢谢,那我们走吧。”
袁宇站在楼梯转角的地方看着我,我真怕他又会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不由主动加快了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