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被关进死囚牢的陈阿尖,绝望地躺在潮湿龌龊的乱草堆上,实在难以忍受那被咬掉的手臂、夹断的大腿、敲烂的屁股所带来的无时无刻的剧烈疼痛,一丝二气残喘苟延,已经无力呼痛,嘴里发出微弱的哼哼唧唧声,只盼速死。
这天终于到了。
凌晨,天刚晃朗微明,死囚牢门“哐啷哐啷”打开,进来几个人,其中有个狱头摸样的大声道:“陈阿尖,听好了,今天给你带来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一个是好消息。坏消息是:死刑判决上司批准了。好消息是:本来应该是恐怖的百刀凌迟,现改成痛快的斩立决。因为现在都革命了,所以呢,凌迟被废掉了。”
旁边狱卒附和道:“你要感谢仁慈的皇帝,少受了许多许多痛苦。”
狱头又道:“陈阿尖,午时送你上路,按照规定可以给你吃一顿丰盛的上路饭。”
狱头话音刚落,陈阿尖声细如蚊道:“我、我吃不进饭,我、我……”
狱头听不清楚,狱卒蹲下身体道:“陈阿尖,你再说一遍,刚才没听清。”
陈阿尖“额呵,额呵”咳了几下。“我不想吃饭,我只要见我的妈妈!要见我的妈妈!”陈阿尖用力说道。
“你老家不是在金匮县吗?”狱头道。
“妈妈现住在苏州府平江路的‘静坊新宅’”陈阿尖抽噎道。
“哼,陈阿尖你还是不老实,咋不早点说?算了,反正你今天就要上路了,不和你计较。”狱头道:“这个要求可以满足你,但是,如果你妈妈不肯来见你,那就怪不得我们了,到了阎王老爷哪里可不能告我们的哟,明白吗!”
“我、我、我妈妈肯定会来的!”陈阿尖泪流满面喊着道。
暂且表过不提。
“嘭嘭嘭,嘭嘭嘭”
花妹刚起床不久,忽听大门被人擂得震天价响,心想:“谁呀?怎么如此敲法!”赶忙趿着鞋走去开门。
门刚一拉开,“呼啦啦”涌进来许多捕快公差,为首的公差道:“你叫刘花妹吗?”
花妹连忙答应:“是的、是的。”
公差道:“奉命通知:你儿子陈阿尖,今天午时三刻要上路了,你可以见你儿子最后一面。”
花妹道:“好的、好的,大人。我要见儿子,我想他。”
“大人,什么叫上路?最后一面是什么意思?”花妹茫然不解地问道。
“上路就是杀头,咔!”旁边的公差用手在脖子上一抹道。
公差们说完,大摇大摆吆喝着转身都走了。
花妹听见此话目瞪口呆,如五雷轰顶,惊得魂游万里,魄走三千,顿感天旋地转,一时急火攻心昏厥过去。
大门口已经站满了看热闹的邻居与路人,只见闵有富奋力挤开人群,一把抱起花妹焦急喊道:“大妹子,大妹子,醒醒!醒醒!”
王婆也闻讯赶来,帮着掐人中。
房东卞先生也来帮忙用冷毛巾敷头醒脑。大家一番七手八脚的抢救,花妹微微睁开眼,长长“嘘”出一口气,顿时涕泗滂沱。
再说另一头,陈阿尖在死囚牢等妈妈,左等没来,右等没来,心里焦躁,时而长吁短叹,时而独掌狠命敲地。
上路的饭菜也送来了,陈阿尖哪有心思吃饭?!
一心只盼妈妈能早点来。
狱卒见陈阿尖躁动不安的样子道:“看来你妈妈是不会来了。”
陈阿尖怒道:“胡说!妈妈会来的,妈妈会来的!”说完象孩子样大哭。
“不等了,押往刑场的囚车到了”进来一位狱卒大声道。
陈阿尖立即被左边一个狱卒、右边一个狱卒从地上拉了起来。
陈阿尖已经非常虚弱,根本无法自行站立,摇晃欲倒。两个狱卒连架带拖把他塞进木笼状的囚车。
陈阿尖嘴里一直反复念叨着:“妈妈会来的,妈妈会来的”
这边花妹被救醒后,闵有富雇了辆人力车,载着花妹
急乎乎赶往府衙监狱。
瞥见马路上人流都向“戮桥”刑场方向涌去,闵有富忙询问,众人都道是赶着要去看江洋大盗陈阿尖砍头。闵有富赶紧叫车夫掉头奔往“戮桥”。
“戮桥”刑场已然人山人海,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陈阿尖的娘来了!”人们自动闪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