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不开心的东西,没有必要告诉别人,去影响别人的情绪。
所以也就更加下意识地想在江言琛的面前,掩藏起那些丑陋的伤疤。
像右手上,藏在蝴蝶之下的疤痕。
她从没想好,在说出完之后,他们两人的走向又会变成如何。
像是,她人生里,最没有把握的赌博。
顾星洛闭了闭眼,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没有回头,江言琛走过来,跟她一同站在窗边往下看,院子里一片枯萎的玫瑰,也算不上什么好景色。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在这度过了我的童年,”江言琛姿态放松地说,“大概是,小学之前。”
“那个时候我爷爷退休了,我爸没时间……又或者是不想回家,总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我妈也没有很喜欢我,我爸起先周末把我送来,后来我开始在这里过了一周又一周,”江言琛淡声说,“那个时候我妈也没觉得阿斯伯格是她儿子会得的疾病,大概是觉得很遥远,她只是在跟我爸赌气。”
顾星洛默默看着他,觉得宽慰的语言似乎有点苍白,然后下意识地往江言琛那边凑近了些,伸手挽住了江言琛的手臂,小心地依靠在他的身边。
江言琛轻轻伸手,掌心覆在顾星洛的手上。
两人谁都没有先说话,依偎在二楼书房的窗台旁。
“以前我爷爷经常带着我坐在这里,他在右边记录他的蝴蝶,我在左边,”江言琛说,“他给了我一个保温箱,让我观察一只蝴蝶破茧成蝶。我最喜欢的,是他养的天堂凤蝶,我爷爷说,雄性天堂凤蝶最喜欢蓝色的东西,他们的寿命也很短,只有八个月,我记得很清楚,八个月十三天。”
江言琛低了低视线,“我最喜欢的是他的天堂凤蝶,我以前最喜欢这里,喜欢我爷爷养的蝴蝶,喜欢我爷爷的花园,那比后来我接受的治疗都更好。”
江言琛说完这句,似乎就没再要说下去。
“我以前来过这儿。”顾星洛偏头看他,“但是年龄太小了,很多都忘了……以前我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我家应该在……”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早就变化了,街道也不复以往,建筑也早已变化,没变的,是这条胡同里的矮房子,是街角的水果店,还能唤醒一些残存的回忆。
顾星洛在黑夜里搜寻了一圈,结果发现自己也不认得道路了,只记得模糊的方向,她的视线茫然了些,“可能在那边。”
“我可能,知道。”
“为什么是可能知道?”顾星洛轻笑,“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是可能知道?”
“因为这取决于你想不想我知道,”江言琛也转眸看着她,似是提醒,“我记忆力很好的。”
顾星洛对此不置可否,只是笑容慢慢收敛,她有点奇怪地问她,“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江言琛慢慢转回视线,似乎垂眸看了一会楼下的花园,然后他才抬起头,微微侧目,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
顾星洛一声不吭的,微凉的夜风吹动她的头发,她看着江言琛的眼睛,脑中有些发散的空白。
她发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好像只看着他,她就觉得很安心。
“因为,有一个人,爱了你很久很久,”江言琛拉着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比你想象里更久更久,这个人是江言琛,不管你犹豫多少次,我都会这样告诉你。”
顾星洛呆呆地被他牵着,江言琛拉着她下楼,仿佛重复似的,他又说了一遍,“不管你犹豫多少次,我都会这样告诉你。”
两人简单吃了晚餐,顾星洛又闲来无事,收拾桌子也帮不上忙,就坐在后院的时晚长椅上发呆。
前院后院相通,侧面的通道两侧种了许多竹子,遮下了斑驳的光影。
顾星洛静静地吹着晚风,隐约还能听到厨房里窸窸窣窣的水声。
顾星洛仰头,闭了闭眼。
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脑中有些空白。
只有零星的碎片回忆,走马观花似的在眼前闪过。
她想到曾经分别时的大雨天,蒙着灰霾的黄昏傍晚。
想到他突然出现的火车站。
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赶去燕京,看到的他的背影。
在此之前,她从未有过哪个片刻曾经想过,是他追逐在她的身后。
过了一会,水声停止,顾星洛却在此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
江言琛是在几分钟后才出来,手里拿了一条毛毯搭在她的腿上,另一只手递过来一杯热水。
顾星洛摇摇头,随手把杯子放在了玻璃圆桌上,然后往江言琛身边靠了靠,手顺势牵住了他的手,“我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