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太后对苏麽麽正色道:“传我的话,要太医仔细为阿哥格格们把脉,暂时都送到各自额娘宫里头去,任何人不得踏进阿哥所一步,阿哥所的太监宫女也不得擅自出入,以免疫情扩大。”
我一听不禁大惊失色,慌忙道:“额娘,蘅若她,她没有得过天花啊,她手臂上的那块疤痕,她曾告诉过女儿,是她小时候不小心被花枝划到的啊,这样呆在那儿半月,恐怕自己也要染上了。”
太后无奈的看着我,缓缓道:“额娘也知道,可是她是宁愿染上此时也不愿和儿子分开,你尚未出阁,无法理会那种沾心燎肉的刻骨之痛。”
说着,又对地上伺候的太监道:“去阿哥所传我的话,要太医务必照看好佟妃,每日勤消毒吃药。”
太后站起身来,为我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悲声道:“孩子是母亲全部的想念和心血,与其要她在外头寝食不安的等候着消息,不如遂了她的愿,好歹能看着儿子,守在一起。”
我想起佟妃决绝的话语和神情,又想着玄烨那么小的身子,承受着这样的痛苦折磨,眼泪不觉潸然而落,太后抱着我,轻柔的抚着我的背,叹气道:“玄烨,是我最寄予厚望的孙子,我相信他,他一定能挺的过来,日后的风浪多着呢。”
外头,无边的秋雨终于停下来,平日肃穆冷清的紫禁城仿佛一下子忙乱起来,太医给各宫里头都送了消毒的药水,饶是如此,一些妃嫔依然吓的魂不附体,并忙不迭的传唤太医为自己诊脉,生怕沾染上一丝半点,如今的阿哥所怕更是人迹罕至的,我虽能体会到众人到天花的恐惧,心里到底还是生出些许淡薄的意味,此时,还有谁能想到在阿哥所里心急如焚的佟妃和生死未卜的玄烨。
深夜,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到底起身唤了朱颜来,命她将白日里熬的清粥给佟妃送些去,又提笔写了“珍重”二字一并夹在食盒里头。
阿离叮嘱道:“送到阿哥所门边就是,会有人出来拿进去的。”
朱颜应着过去,我又让阿离准备了消毒水和药给朱颜,一时,朱颜回来笑道:“奴婢去的时候啊,正巧遇到宁主儿身边的夏晴,宁主儿也打发她去送东西呢。”
我微微一笑,这宫里头总算也还有些人情味的。
第一卷:宫闱生涯 第五十五章
次日,我和太后刚用完早膳,正商量着打发人去给佟妃送些物件过去的时候,皇后却带着宁妃,陈嫔,那拉氏等一干嫔妃过来请安。
礼毕,太后命众人坐了,一面端详着皇后的气色,一面笑道:“今日怎么这样早?”
皇后一身湖蓝色旗装,满头乌发挽做家常髻,难得只插了只白玉簪子并一朵蓝绒花,浑身不见丝毫平素的珠光宝气,华丽靡奢,倒多了几分出水芙蓉般的清宁之色,简洁秀丽。
只见她给太后奉了杯茶,稳稳重重含笑而语道:“昨个听说三阿哥的事情,想着额娘心里定是难过,这不一早带着姐妹们来陪额娘说说话儿,虽拙嘴笨舌的,到底也能给额娘解解闷的。”
这番话儿说的极是毫无矫柔做作,端的是贞静淑安的皇后娘娘款儿。我亦知太后私底下很是训诫过皇后一番,要她安下心来读书念经,修修端庄稳沉的气性,原还以为这对皇后而言是难的事儿,却不曾想倒真见了成效,只似乎太快了些,一时间我竟无法习惯这样的惠姐姐。
太后接了茶抿一口又放在几上,只淡淡对众人道:“平日里都留些神,太医开的方子不要懈怠吃,这些日子闲来就多在宫里头刺绣,看书打发辰光,染上了也不是玩儿的。”
众人躬身应了,太后又看着宁妃关切道:“太医给二阿哥诊过脉了不曾?”
宁妃起身回道:“回太后,诊过了,二阿哥身子骨还好。”
皇后想起什么似的,笑对太后道:“儿臣还有一件事,想请额娘定夺。”
太后看向皇后,示意她说,皇后方开口道:“听说京城这阵子也闹天花的,想着二阿哥进书房里头,师傅和陪读们每日在宫里宫外来回,难保不沾上星点半点,儿臣想着不若请师傅给二阿哥布置些课业,待疫情过去之后再进书房,好歹放心些。不知额娘的意思如何?”
宁妃闻言不觉一愣,因皇后无子,对众妃所出子女一向是漠不关心的,这还是头次如此体贴细致的关怀二阿哥,怎不由得众人惊诧。
太后尚未答言,只听外头内监传唤道:“皇上驾到!”
皇后并众妃起身跪拜在地,福临迈步走了进来,向太后请安行礼之后才命众人起身。
太后笑命福临坐了一旁,道:“刚才皇后的话,皇帝可听到了不曾?”
福临忙道:“儿子听到了。”说着,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款款站在太后身侧的皇后,仿佛无法置信一般,只是不解。
太后道:“皇帝怎么想?”
福临道:“儿子正是来向额娘请示的,今早朝之上,索尼亦回禀了京城疫情的状况,很不乐观。”
太后面有忧色,询问道:“可有什么法子缓解?”
福临忙安慰道:“儿子已经命胡先生尽快研制出有效的方子来,并派了太医院中精于此道的太医到京城中散发草药之类给平民重症之人,命九门提督协助此事,将已染上的百姓隔离起来治疗,以免扩大疫情。”
太后这才略放心下来,赞许道:“此举很是妥当。”又道:“那皇后所请之事,皇帝怎么想?”
福临打量着皇后,一面道:“准了。”
皇后含笑敛衽一礼,道:“多谢皇上恩典。”宁妃亦起身谢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