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了吴良辅一眼,他慌忙跪下压低嗓子道:“格格,奴才是真的不知情啊,绝不敢有隐瞒之
我不再理他,只听福临提高声音道:“既不明白,今儿就让你们明白,因为皇后她无能,后位与她而言并不合适。我不禁愕然,无能作为废后的理由是否太牵强了些呢?
想必孔允樾也是这般看法,他言之切切的对福临道:“皇上,仅以无能为废嫡后的原由,恐怕不能叫皇后心服,更何况叫天下心服?君后犹如人臣父母,如今父要休母,臣等身为人臣人子,哪怕知晓皇后德行有失,仍要劝谏皇上,更何况臣等根本无从知晓皇后有失德之事。废后一事,事关重大,一来皇上皇后乃少年结发夫妻,二来大清蒙古世代姻亲,三来此举恐伤了圣母的心啊,还请皇上三思。”
我在心中暗暗赞叹,这番话入情入理,字字句句打动人心,又只恐怕福临的拗脾性根本听不进去。
果听福临怒道:“朕与皇后是夫妻,难道朕倒没有你们清楚她是什么样地人吗?皇后嫉妒成性,娇奢暴戾,性情乖僻,朕因圣母拳拳之心,含忍至今日,如今已是忍无可忍。朕传召你们是要你们在早朝之上上奏前代废后故事即可,你们无须多言,退下。”
众人无奈,只得跪安鱼贯而出。
福临跟着走了出去,见我站在殿门侧,不觉一愣,随即笑道:“昨晚上听说妹妹回来了,本想午后再去瞧你,妹妹倒先过来了。”
我勉强一笑道:“理应我先来给九哥请安的。”
福临笑道:“妹妹何时如此客气了。”又抬头瞧了瞧天色,道:“今儿天还好,咱们随意走走吧。”
我点头,率先向前走去,福临带着吴良辅跟了上来。
沿着御花园中弯弯曲曲的雨花石子路,我和福临一前一后默默地走着,吴良辅却只远远的跟在后头,偶尔有黄鹂清脆地鸣叫声打破静谧。
福临忽指着前头对我道:“你瞧,绛雪轩前地海棠开了。”
一阵微风过后,宛如雪片般的花瓣纷纷飘落,绛雪轩亦是因此而得名地,那五株海棠是花中极品。安置在一座琉璃花坛内,坛内层叠假山,并植有牡丹等名贵花木。淡雅精致。
我心念一动,笑道:“小时候。惠姐姐最欢喜来这轩内了,我还记得九哥说过,要是给惠姐姐住,还需得将这些汉白玉和琉璃统统撤换成金制的,惠姐姐欢喜地样子这会子想来仿佛就是昨天一样。”
福临的笑意僵在脸上。半晌方淡淡道:“小时候的玩笑话,我早就忘了。”
我闻言只觉凉薄,缓缓道:“是啊,那些戏言地过往,很多话都是说过就会忘记的,无法忘记地总是听着的人。”
福临将目光转至一旁,决绝的道:“如果一个人的一生只能对一个人信守承诺,我愿与之偕老的那个是宛宁。妹妹亦是至情之人,应当明白不可勉强地。”我一时哑然。片刻又道:“就算你心中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也要对惠姐姐好些才是,哪怕无关爱恋。于她兄妹之情。发小之谊总该还是有的,何必决情到废后的地步?”
福临惨淡一笑道:“她自幼娇纵蛮横。如不废后。宛宁母子的性命便捏在她的手里,使我日日悬心不已。”
我脑海中又一次闪现出方才皇后的神情。颓然叹息。
正在此时,吴良辅怯怯上前回道:“皇上,索尼,鳌拜,苏克萨哈等在养心殿求见。”
福临苦笑道:“估计又是来劝谏的了。”说罢,提步欲行。
我突然唤道:“九哥。”
福临转过身子来,我轻声道:“九哥,你心里还介意吗?介意这桩婚事是由摄政王定下来的?”
福临怔怔站住,心思惝恍着;脸上似悲似喜,站了半晌,只转身去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内,方漫无目地的闲逛着,心内一片茫然,人生真是荒谬!
牵手之时何曾想到会有如此凄凉的一天,若宛宁从未出现过,今日地福临和惠姐姐又是怎样的光景?可宛宁和福临,却毕竟是那样刻骨地爱着啊。
一路心神飘忽着,却不觉走到了宁寿宫。宁寿宫大门东西两侧各有影壁,雕龙绘凤,栩栩如生。门前左右还有鎏金铜狮两座,宫门紧紧地闭着,里头却传来了宫女们的嬉笑声,我不禁上前轻轻叩门,过了半天才见一个小宫女出来应门。
我进得门去,只见宽阔地宫院内几个半大的宫女在踢毽子嬉戏,模样却很是生疏,好奇的打量着我。
掌事太监从殿内出来,忙喝道:“这群没调教的,瞧见四格格怎么还傻愣愣的站着?”
宫女们忙跪下请安,我命她们起了,一面对掌事太监道:“她们是新进宫的吗?”
掌事太监忙赔笑道:“回四格格话,是新进来的,不懂规矩。宁寿宫里只剩奴才这个老人了,余下的都打发出去了。”
我点头笑道:“怪道我瞧着面生。”又道:“怎么不见太妃?”
掌事太监道:“这几日天儿好,太妃倒也有兴致,常说要出去逛逛,奴才请示了太后,太后应允了,这不,每日这会子都要几个宫女陪着到院子里去。”
我暗暗感伤,昔日那个风光娇艳的贵太妃是何等的精明好强,如今混混噩噩的度日,整日沉浸在往昔的美好年岁中,我只怕有朝一日,一梦醒来神志清明,又该如何面对这哀痛的现实。但愿,就此度过余生,于她倒是一种幸福。
掌事太监命小宫女奉上茶来,我走了这半晌,有些口渴便端起抿了一口,眉头却不禁皱了起来,问道:“怎么还是去岁的陈茶?”
掌事太监听我提及,一脸的不忿道:“回格格,吴公公说今年雨水多,新茶少,且大多分到慈宁宫,乾清宫和坤宁宫了,就这些陈茶还是仅有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