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毅本来还不想见这名不见经传的哨官,后来听说瞭望楼那边出了大事,才召见了胡大立。
胡大立将马兴其实身份被人冒用,而那人正是从京城被贬到辽东的千户高焕之事告知了费毅,费毅大为震惊,连连追问其中详情。胡大立按照事先编好的说辞陈述一遍,又说高焕因为行藏暴露而仓惶逃窜,自己虽奋力追击,但还是没能将他擒回。
费总兵又惊又怒:“你是怎么知道他身份有异?”
“回总兵大人,小的以前就去过定辽中卫,和马总旗说过几句话,也见过高焕。昨天在主城偶尔看到了高焕,觉得有点眼熟,可是问别人却得知这人是看守瞭望楼的马兴,心里就犯了嘀咕。因此今天找了机会去那边看个究竟,这一见面详谈,高焕马脚暴露夺门而逃,小的就更加确定他是借了马兴的身份混在了咱们连山关。您想,要不是他有所企图,为什么要冒用别人的身份呢?小的斗胆猜测,先前咱们多次作战失利,恐怕跟这也有很大关系!”
费毅深感事态重大,高焕逃跑之后是否会去彻底投敌,连山关内的应战布置是否会被彻底暴露,这一切如同悬在半空的利剑让他简直如坐针毡。他也无暇再多问什么,严厉告诫胡大立要对此事保密,胡大立又顺势说自己因为没能当场擒拿高焕而自责不已,恳请总兵让他回到瞭望楼继续蹲守,或许高焕还会再回来。
费毅心急如焚,只想着如何应对后面的局势,又觉得高焕既然逃亡就不可能再返回长甸岭,看胡大立言辞恳切,便也不再多说,挥手让他带领一队人马全面搜山,完毕之后再留人蹲守就是。
胡大立告辞而出,回营房招来了自己的部属,带着他们赶往长甸岭搜查了许久,自然是找不到高焕踪迹。于是那群人马又下山返回主城,而胡大立则回到了瞭望楼内。
相思与戴俊梁藏身于二楼储存粮食的房间,听得他发出讯号,才谨慎出来。胡大立向他们低声诉说一番,又道:“这下应该不会再有人来瞭望楼,咱们就先留着他的狗命,等监军大人回来后,再好好整治这厮。”
相思焦虑道:“可是大人这次带兵出城,说是要绕去那个什么沟……我听那名字就觉得不吉利,心里一直慌得很。而且高焕这狗贼说不定已经把大人出城的讯息传递了出去,女真人要是再去对付他,那又该如何是好?”
戴俊梁道:“他也只是在瞭望楼上看到江大人带兵离去,又不知道他去哪里,你不必太过担心了。”
“绝命沟是吧?别害怕,那地方隐秘得很,女真人不会想到大人带兵从那里偷袭他们。说不定这次能大获全胜,也算是给之前冤死的弟兄们报仇了!”胡大立说完,又向相思道,“我爹还在山下等着,你还是赶紧回去,天黑了可就不好走了。”
相思再三叮嘱,要他们两人看好高焕,得到应允之后,才匆匆离开了瞭望楼。
戴俊梁与胡大立留在了瞭望楼内,两人先是重新检查了一遍捆绑高焕的绳索,又对他打骂了一阵,随后翻出楼内藏着的酒食,下到底楼去烤火取暖。
天光渐渐黯淡,这长甸岭瞭望楼位于山岭之巅,一到夜间更为寒冷。戴俊梁虽也是北方人,但毕竟魏县没有辽东如此严寒冰封,他守着火堆还是觉得抵御不住,便早早地裹了棉被休息去了。
胡大立喝酒之后也有些犯晕,去二楼关押高焕的存粮间又威胁了高焕一番,关上门就下去睡觉了。
这一夜到后半夜风声大作,戴俊梁越睡越冷,起身准备再找被子压上,黑暗中却听得上面有吱呀吱呀门窗不断撞击之声,不由心下一惊。
他连忙叫醒了胡大立,两人点着灯奔到楼上,打开关押高焕的房间一看,那原先紧闭的窗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正在大风中来回开合。
地上一圈已被割断的绳索,高焕却不见了踪迹。
第153章
寒夜仍未结束,茫茫雪原中,一支队伍正在急速前行,除了马蹄踏雪之声窸窸窣窣,别无其他声响。
冰冷的铠甲上覆着冰雪,江怀越策马驱驰,为御寒而只露出一双明利的眼眸,放眼望去,雪岭起伏,地形复杂,若不是依靠地形图标识,寻常人只怕都会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急促的马蹄声从后方渐渐迫近,他勒马回首,见到来人微微一怔,随后了然于胸地问:“是不是已经找到内奸?”
“是。”
来者靠近过来,低声诉说一番,江怀越听后点头,随即唤来杨明顺,发出号令。
“赶赴绝命沟,天明之前必须抵达。”
绝命沟顾名思义是险中之险,深沟长壑蜿蜒曲折,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春夏草木茂盛之时,此处因地势险峻,常容易山洪奔泻,也很少有人往来其间。而今冰雪覆盖,古树苍遒,原有的崎岖山路几乎难寻踪迹,要想通过绝命沟,就只有从两侧山峦间的那条羊肠小道穿行。
但从地形图上看,只要能顺利穿过这条羊肠小道,前方便是开阔地带,朝南再继续行进,就是女真人暂时屯兵的地带。
呼啸的北风自长沟深壑间旋转而来,尖利之声刺穿耳膜,两侧高崖陡坡犹如斧砍剑削,长达尺余的冰棱悬垂石壁之间。
天光将明未明之际,有一支队伍自绝命沟南边潜行而来,却未曾穿过羊肠小道,而是在将领的指挥下迅速分散,潜藏在了两侧山岩之间。